有一些畫家除了繪畫,也會介入政治,比如西班牙的宮廷畫家維拉斯奎茲(Velasquez)和比利時(當時的南尼德蘭)宮廷畫家魯本斯(Rubens)都客串過外交家,為宮廷服務,還很成功。也有的是客串了推翻政 權的革命家,比如參加了“巴黎公社”的庫爾貝(Courbet)。還有就是參加了“法國大革命”的著名法國新古典主義畫家大衛(Jacques- Louis David, 1748-1825)。
大衛出身富裕家庭,七歲時父親死於決鬥,母親跟了他律師和建築師的叔叔。大衛成天在屋裏畫呀畫,他叔叔就把他送到已是有名畫家的表(或堂)舅那裏學畫,然 後又被表舅(或堂舅)送到一個畫家大師兼朋友那裏學畫。在一次擊劍運動中,大衛的嘴被劍傷到,日後吃東西和說話都不方便,有個別音不能發,而且傷疤裏還形成了一個良性瘤子,有人叫他“瘤子大衛”。在18世紀的法國,說話機智詼諧幽默俏皮(不就是侃嘛)和講演能力是社會文化的重要方麵,因此,瘤子成了大衛在社會生活中的障礙。
後來大衛被送到皇家學院學習繪畫。那時每年學院都要辦繪畫競賽,優勝者將獲得去意大利學習三到五年的機會,這是整個學業的頂峰(直到那時的18世紀,連巴黎的畫家還要去羅馬學習,後來到了19世紀,畫家都要去巴黎了,比如那些印象派畫家,比如美國畫家Sargent)。大衛失敗了三次,第二次失敗後,他絕食抗議了兩三天(他肯定是絕望了。不過,現在有說絕食能重起免疫係統),在老師的開導下,他又有了學畫的信心,終於第四次時考上了。
The Combat of Ares and Athena, 1771
Diana and Apollo Killing Niobe's Children, 1772
The Death of Seneca, 1773
考上的那幅畫是“Erasistratus Discovering the Cause of Antiochus' Disease”:
他的老師剛被委任為French Academy in Rome的頭兒,順便帶著他去了羅馬,他也順便幫老師拎拎包,也領會領會老師的派頭。
當時法國的藝術是洛可可時代,有點女裏女氣。大衛在意大利看到了文藝複興大師們的作品,畫了整整12素描本,後來作為他畫室的創作來源。他還去了龐貝城遺跡,感到了永恒的觀念,加上意大利一些畫家反對洛可可的風格,古典主義給了大衛深遠的影響。他的意大利學業之旅共六年,比別人多“賴”了一年。
回到巴黎後(鍍金歸來,如同“海歸”),他成了皇家學院成員,有了40-50個學生。他的畫進入Salon,受到很高榮譽。之後,國王準許他入住盧浮宮,這是一個古老而難得的特權。大衛被國王的建築商看上,娶了他的女兒(類似國內著名大學的教授在優秀學生中挑女婿),於是有了許多錢。而後,他說:“畫羅馬人隻能在羅馬畫”(皇家學院太小容不下他了),就牽著媳婦,揣著老丈杆子給的盤纏,吆喝著三個學生一起去了羅馬。他帶的一個學生是那年學院繪畫的優勝者,就像當年他獲勝後老師帶他去羅馬一樣(老師總要有學生跟包嘛,還得是好學生)。
“菏拉斯兄弟的誓言”(Oath of the Horatii, 1786 )
“蘇格拉底之死”(The Death of Socrates, 1787),在沙龍獲得極大成功:
大衛在羅馬畫的第三幅畫是“隨從給布魯圖斯抬來兒子的屍體”(Lictors Bring to Brutus the Bodies of His Sons, 1789):
畫中描述的是羅馬執政官Brutus殺了自己要謀反建立帝製兒子後,兒子的屍體被抬來的景象。當時正趕上法國大革命,這幅畫在當時是共和的象征,畫完時,巴士底監獄已被攻破。政府不讓展出這幅畫,但激起了民憤,隻好讓步。激進的藝術學生在展廳保護著這幅畫(老師激進一點招學生喜歡)。
在藝術領域,大衛就是“革命的專製”的獨裁者。雅各賓人當政時期是法國大革命中著名的“恐怖執政期”,一年不到有六萬人被鍘(一周工作六天,平均每天鍘200人,斷頭台夠忙的),經大衛簽字被鍘的就不少。雅各賓人就是激進的,他在中間都算是“左”的,不可思議,心中太壓抑了。
在這“恐怖執政期”,發生了一起刺殺:一名吉倫特人(溫和共和派)年輕女子莎洛特科黛進入雅各賓(激進共和派)領導人之一馬拉的住所刺殺了馬拉,因為他要為之前發生的一起對一千多監獄犯人(其中一部分人的關押隻是因為不支持政府,包括那名女子的男友)的“九月大屠殺”負責。為了紀念這位激進的革命同僚,大衛畫了這幅畫:馬拉泡在浴盆裏(他有皮膚病,沒事就泡著),胸口被紮了好幾刀。當時還由他的學生複製了幾份,為宣傳之用(觀念不同,我們看到宣傳劉胡蘭的形象是她挺胸昂頭的形象,總不能用她被鍘後的景象來宣傳吧)。“馬拉之死”(The Death of Marat, 1793)
這幅畫在大革命失敗後,回到大衛那裏,由他的學生藏著掖著,幾十年後出售無人問津,直到19世紀中被批評家給炒起來了。這幅“馬拉之死”(The Death of Marat)成為大衛的第二名作,現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皇家藝術博物館。
雅各賓的“恐怖執政期”結束時,大衛差點和羅伯斯皮爾一起上了斷頭台。羅伯斯皮爾的著名墓誌銘:“我長眠於此,過往的人請不要為我悲傷,如果我活著,你們誰也活不了”(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馬拉幸虧被殺了,“馬拉之死”還讓他留了名了,要不然也得上斷頭台。大衛應該給羅伯斯皮爾也畫一張,以紀念這位差點把自己也帶進墳墓的朋友。十月革命成立的蘇聯還給羅伯斯皮爾立碑,表示要繼承羅的專製理念。
薩賓婦女的調停”The Intervention of the Sabine Women, 1799
拿波侖掌權後,對大衛很器重,大衛也為拿波侖畫了不少歌頌豐功偉績的畫,比如畫了拿波侖率大軍過阿爾卑斯山的壯舉:拿波侖當時騎的是一頭騾子,但畫出來的是1米6的拿波侖騎在2米的高頭大馬上(哪是什麽新“古典主義”,大衛整個是一個“革命浪漫主義”的創始人)。
Napoleon at the Saint-Bernard Pass, 1801
這是後來一位法國畫家德拉羅什在拿破侖死後幾十年畫的,更接近真實,再回頭看看大衛畫的有多誇張!
Bonaparte Crossing the Alps, 1848-1850, by Paul Delaroche (1797-1856)
(看這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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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波侖稱帝後,大衛這位大革命時期的激進共和黨人,居然成了法國新皇帝的首席宮廷畫家,還為拿波侖的加冕典禮畫了一幅巨畫。皇帝看著完成的畫,龍顏甚悅,激動了一小時後才對大衛說出一句:“我向你致敬!”,並賞了他24,000法郎。這幅畫現也在盧浮宮。
等到波旁王朝複辟後,大衛被驅逐到比利時(也沒問問他願不願意接著當宮廷畫家)。後來一次晚上從劇院出來,被馬車撞傷,不治身亡。由於法國不允許,人們隻 好將他就地安葬在布魯塞爾,但把他的一顆革命的紅心掏了出來,葬回到了法國巴黎的拉雪茲神父公墓(Cimetière du Père-Lachaise),多少年後激勵了巴黎公社牆犧牲的那幫人,他們最後也在該神父公墓和大衛會合了(也不知道大衛去不去教堂,沒看到他畫聖經故事)。
“蘇格拉底之死”那幅畫現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但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也有一幅,
據該館說明這是沒完成的拷貝。由於原畫在沙龍展出後立即獲得成功,這幅很可能為了教學目的出自大衛和他的學生。左邊差不多已完成,所以可喜可賀,普林斯頓的同學們左眼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