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瓦喬,自畫像,“病酒神”(Self-portrait as the Sick Bacchus, 1593)
研究卡拉瓦喬的畫作的專家發現了他作畫的秘密:卡拉瓦喬作畫的過程中借助了一些設備。這些設備應該是畫家的秘密,不用說示給人看,就連這些方法提都不會提的,但在畫中是有可能暴露的。
設備之一,把立體的對象轉換到平麵上的裝置。卡拉瓦喬用一隻眼通過一個小孔看對象,中間有一塊透明玻璃,在上麵畫下對象的輪廓。後來的維梅爾也用這招,用的是鏡箱,那時已有鏡頭,裝置簡潔多了,把從鏡箱前鏡頭看到的要畫的立體對象投射在鏡箱後麵的屏幕上,就成平麵的了,沒卡拉瓦喬的那種方法用起來囉哩囉嗦,要不維梅爾也不可能在街上架個大盒子畫街道兩邊的房屋。畫家這麽幹,目的是為了節省畫輪廓的大量時間(死腦筋,非要模特和實物,憑想象畫就好啦,要現在,直接用iPhone拍一張就成平麵的了),但引起一些爭議,就是這樣做算不算欺騙。答案是:看是誰畫了。 誰都知道卡拉瓦喬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開創性的用光,但那是從畫好的畫上看到的,背後的秘密是如何確定用光。 設備之二,單一光源裝置。卡拉瓦喬把畫室遮一漆黑,隻在頂上留一窗口進陽光,再用一麵鏡子反射陽光,就成了單一光源(不知是不是後來專家替他設計的)。他可以調整光線高低左右的角度,調整對象的姿勢與角度,以得到最佳最鮮明的光影視覺效果。說是單一光源,為了更豐富的光影效果,卡拉瓦喬還用了反光技術產生輔助光源,就像現在看到室外拍電影時有人舉著反光板那樣。這種方法應該不算是欺騙。 作畫很快也可以算是卡拉瓦喬的一個特點,可能部分地和他用的設備有關。 看來畫家要畫出創新的好畫,首先必須有繪畫的天賦和靈感,最好還要有點繪畫外的靈感和歪才,而且畫有些畫最好還要有常人不可能有的經曆,比如卡拉瓦喬,集所有這一切於一身。 卡拉瓦喬最初是在米蘭學繪畫,1592年去了羅馬。那時羅馬的畫家一群一群的,好多都還在街頭作畫,而他則在畫家的底層。他在羅馬第一年就換了十處住處,估計是被房東轟的。他的第一幅賣出的畫是“被蜥蜴咬了的男孩”(Boy Bitten by a Lizard,有兩個版本)。這幅畫畫的是一個男孩的中指被蜥蜴咬了一口。在那個時代的羅馬,中指表示的是同性戀。有人分析說,這幅畫暗含的是要警告享樂的風險。
專家通過X光可以看到一幅油畫顏料的結構層次,分析出畫家作畫的過程,哪些先畫哪些後畫,有哪些修改,進而分析推斷畫家的創作思路,繪畫技巧,甚至用了哪種設備。維梅爾畫的有些細節顯示了鏡頭景深範圍之外的地方有些模糊(那時沒照相機,估計還沒有光圈一說,因此成像的景深範圍很小,盡管畫家不斷調整物距來保持要畫的部分清晰,但想象畫家為了調焦距來回跑來跑去,總有不耐煩偷懶的時候,以至多少有點失焦,但是油畫多半都不那麽清楚,不知專家是如何看出的,可能是同一對象有清楚的有不清楚的,類似和從鏡頭看出去的一樣)。卡拉瓦喬的方法就更粗糙,在真正作畫時肯定還要調整輪廓,就會留下痕跡:用一條線描的輪廓和素描描出來的輪廓應該是不一樣的,要我描的話還會有點哆嗦。
卡拉瓦喬在街頭晃了好幾年,總算找到讚助人,後來他還住進了讚助人的豪宅。他的以自己為模特的“有病的巴克斯”(Sick Bacchus)和畫樂器彈奏的畫,比如“音樂家們”(The Musicians,有三個版本)和“魯特琴演奏者”(The Lute Player)就是為讚助人畫的(讚助人喜歡音樂)。這些畫讓他有機會施展,建立了他繪畫的名聲。
經過讚助人介紹,卡拉瓦喬被委托為在羅馬的法國國家教堂聖王路易教堂畫了關於聖人馬太(Saint Matthew)故事的左中右排列的三幅一組的畫:“聖馬太蒙召”(The Calling of Saint Matthew),“聖馬太與天使” (The Inspiration of Saint Matthew)和“聖馬太殉教” (The Martyrdom of Saint Matthew),左右兩幅都是三米多見方的大畫。這組畫成了他的成名畫。
之前的聖經故事畫都畫的莊嚴虔誠,不食人間煙火,從卡拉瓦喬開始,聖經人物有很多都是市井人物形象,這是由於他一開始就在羅馬為生存掙紮,紮堆於市井人物,滿眼滿腦子都是底層人物形象,自己也是其中一員,還是一奇葩。 雖然卡拉瓦喬畫畫得好,但他的人品可是糟糕。他喜歡惹事生非、尋釁滋事,和街頭混混沒兩樣。他認為自己是高尚(Noble)的,想當騎士,挎劍上街(非騎士挎劍是非法的,就象現在無證帶槍一樣)。但所做所為與騎士精神正相反,動不動就拔劍,習慣性地從人後麵發動攻擊,決鬥時作弊,還攻擊女士。這可能和他從小沒爹沒娘,又在羅馬街頭晃了幾年有關係,那時的羅馬的街頭是很危險的。
卡拉瓦喬的行為暴力和反複無常,羅馬的警察局檔案記錄了他的種種劣跡,一天也看不完。卡拉瓦喬不斷的“作”終於讓自己走上了不歸路:在一次與人決鬥中(也有說是他領著一幫人和對手一幫人在街頭廝殺),卡拉瓦喬用不光明正大的方法(作弊動作)謀殺了對手。他的不齒行為令他在事發後一小時就以謀殺被判死刑,而且是要砍頭執行,頭要被送到羅馬去。但由於他當時有好多作畫項目沒完成,他的讚助人求情讓在他完成作畫項目後再砍頭,結果他就跑了,開始了四年的逃犯生活。好在那是意大利是一堆城邦小國,抬腿就出國,逃跑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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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遠一直逃到了馬耳他島。馬耳他島雖小,但有個有名的騎士團。如果在這裏被承認,卡拉瓦喬可以洗白自己的名聲,然後再平安地回到羅馬。通過介紹,他認識了騎士團長,為騎士團長畫肖像,團長很高興,他被封為騎士。挺好的事,剛一個月,就耐不住又滋事(據說是同性戀性犯罪),騎士稱號沒了不說,還被關進監獄(一個不見光的地牢)。僥幸又逃脫後先逃到西西裏島,沒地方在去了,隻好往回走,希望回去後以自己的繪畫獲得自由。
卡拉瓦喬回到了那不勒斯,但這次他算是走到頭了,被人埋伏暗算,頭部受了重傷,據估計中樞神經係統受傷,使得免疫係統受損害,結果身體容易受感染。至於是誰襲擊了他,沒人知道,因為可能的人太多了,老有人在後麵追他。在後來八個月裏,要療傷,本是多產畫家的他隻畫了兩幅畫。
教皇的侄子想起了卡拉瓦喬,要他去羅馬作畫,並赦免他。於是卡拉瓦喬登船北上去羅馬,在到達羅馬西部的一個港口時,當地警察把卡拉瓦喬抓了起來。等他花錢被放出來時,船已向北開走了,船上有帶到羅馬作為被赦免條件的畫。為了追船,卡拉瓦喬沿著意大利西部瘴氣彌漫的海岸在炎熱的氣候中追趕,終於體力不支虛脫,暈倒在海灘,被人救到一個修道院,據說卡拉瓦喬最後死於發燒,很可能是感染肺炎什麽的。沒人知道他死後的情形。
400年後(2010),在意大利一個修道院(可能就是那個修道院)的有一大堆散亂無主屍骨的地下室裏,專家們通過各種線索,包括檢驗骨頭中的鉛(顏料含鉛,像卡拉瓦喬這樣的多產作家體內含鉛會比別人高),鑒定出一個從一大堆死人骨頭中間扒拉出來的頭骨是卡拉瓦喬的。
還不錯,這麽多人關心他的下落。2007年意大利拍了個電影“Caravaggio”(拍地不怎麽樣,那時他的頭骨也還沒找到)。就是不知道上帝把卡拉瓦喬放到了天堂還是地獄?教皇赦免了他,上帝也會赦免他嗎?這是我在羅馬拍到的卡拉的那組聖馬太的祭壇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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