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東北部的幾個大城市中,費城似乎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一個。她沒有自由女神的魅力,也沒有國會山莊的威嚴,好多來美東旅遊的朋友都覺得這個獨立宣言的誕生地,除了那口自由鍾外,好像沒什麽可看的了。可是,我喜歡費城,雖然我熱愛紐約,但是費城讓我有一種更親切、更舒適的感覺。
每年都會去費城幾次,每次都會住上幾天,可這麽多年下來,還是覺得沒有看夠這個城市。每一次離開時,就已經在算著下次來的日子了。
坐落在Rittenhouse Square旁的Parc是一家法式餐館,典型的巴黎食堂的風格,菜單上也都是巴黎食堂裏常見的那些菜式,而酒單遠比菜單長。喜歡那裏的早餐,我的egg benedict不知何時成了兒子的最愛,於是我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要個poached egg。兩個水煮蛋看著很普通,其實蛋下的蘑菇醬和細粒的蘆筍,才是這道菜的靈魂。兒子很喜歡Parc的紅酒牛肉,我自認我的紅酒牛肉已經做得不比她家的差了,可貓咪說我的還是缺了那麽一點點。不甘心地刨根問底地問兒子到底缺了什麽,貓咪說,“你缺的是人家燉了70年的曆史”。
離Parc幾步之遙的安家是我所有逛過的安家中,最有味道的一家。這家店有上下4層樓麵,建築物原是一個私人豪宅。安家的總部在費城,所以這家也可以說是安家的旗艦店了。雖然這幾年我已經越來越難在安家的衣服中找到我中意的麵料和做工,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她家的格調和氛圍,隻要路過一定會進去逛逛。安家的家居用品和書籍,有著濃濃的法國風情,我一直不明白從賓州小鎮Wayne起家的這家店,究竟和法國有啥淵源。但是就像我不明白自己一樣,為何走過那麽多城市後,巴黎依舊是我的最愛?泡了2個小時的收獲隻有兩個蠟燭,可走出店門時,購物袋裏還裝著的是心滿意足。
帶著濃重“曆史味”的店家在費城不少, Chestnut St上的Boyds已經在這裏落戶22年了,這棟建築物原來是Philadelphia Academy of Arts所在地。Boyds原是一家男裝店,大概10年前才引進了女裝,但是我覺得這家店還是男裝更勝一籌。 5樓是為客戶量身定製的部門,但是任何一個樓麵,都有飲水機供顧客取用。這樣的店不適合走馬觀花地逛,而是需要靜下心來好好品味的。在那裏工作的許多“老紳士”們,非常地溫厚,和他們交談的本身就好比是讀一本趣味十足的曆史書,我喜歡。
Walnut St和Board St接口處的The Bellevue是另一棟一眼看見不會覺得是商場的建築,入口處常會讓人誤以為是家旅館。走進樓裏,要不是那兩家大大的零售店Williams Sonoma和Ralph Lauren,還是很難讓人相信這是購物的地方。我雖然喜歡WS,但每次去The Bellevue是因為裏麵有一家小店。店主是個猶太老人,店裏的大多是歐洲來的一些皮革製品和首飾。和百貨公司每家都差不多的東西相比,這家小店裏的東西無疑是有些“獨一無二”的感覺。可是這次進去卻大吃一驚,那家小店被一個還未開張的美容院取代了。我第一次去那家店還是十多年前,每次去都會和店主聊上幾句,看看他新進的一些貨品。哪怕有時我什麽都不買,老人家也會很高興地和我聊天。這些年這家店的生意看著蠻清淡的,我想能在這麽熱鬧的黃金地段生存,應該有固定的一些客人吧。找到了樓裏的保安,他們告訴我店是5個月前關的,店主退休了,去了以色列。很遺憾沒有能和老人家說聲再見,最後一次在他那裏買的是一對意大利的Murano Glass的耳環,那天還正好戴著。我一直蠻好奇老人的年齡,但一直也沒好意思問。保安告訴我,他已經81歲了,這家店在這裏開了20多年了。老人家也的確是到了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了。
費城市政廳南麵的一段Board Street又被稱為Avenue of the Arts。劇院、音樂廳都在那裏,一入夜,那裏也是人流不斷的。在Kimmel Center裏的Verizon Hall是費城管弦樂團的主要演出場地,那個360度的聽眾席的設計,在世界各地的音樂廳中並不多見。如果是坐在Conductor Circle裏聽音樂會,就能看到平時隻能看個後腦勺的指揮的麵部表情。
今年1月費城管弦樂團推出了“St. Petersburg Festival”,這次在那裏聽了一場柴可夫斯基的專場,指揮是費城管弦樂團的音樂總監,Yannick Nézet-Séguin。 這位法裔加拿大籍的音樂總監,不到40歲的年齡,小小的個子(我覺得都不到1米7),能在美國五大交響樂團之一的費城樂團坐到樂團曆史上第8位音樂總監的位置,應該還是很有兩把刷子滴。我去年也聽過一場他指揮的音樂會,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但這次他指揮的柴可夫斯基的第5交響曲,非常棒。尤其是到了第4樂章高潮部分,伴隨著銅管奏出的磅礴氣勢,這個小個子指揮在我眼裏就像是一顆要爆發的原子彈一般,他體內所蘊藏著的能量完全噴射到了觀眾席上。
那日聽完音樂會,小個子指揮出席了一個和觀眾交流的After Concert Conversation,非常幽默的談吐,但又不乏誠懇,讓我對他的喜歡一下子又上升了8度。柴可夫斯基的第5交響曲我原來完全不熟悉,聽音樂會前還特地到油罐上去找了幾個名家的版本聽,也沒聽出什麽感覺。但是聽完現場的演出,就像一杯難得的好酒所帶來的心潮湧動,讓人激動而滿足。難怪喜歡歌劇的阿寶,每次在電影院裏看轉播的,都覺得不過癮。平時我給他買件貴一點的衣服,他都會說我“crazy”,可每次我花上幾百買張歌劇票,他卻覺得很值。我想兒子對音樂的喜愛和理解應該遠遠超過我。
費城的美術館我已經是十幾年的會員了。雖然那裏的收藏遠不如紐約大都會的壯觀,但仍然是精品眾多。雷諾阿早期的一張浴女圖,充滿了浪漫主義的清新細膩,和他後來筆下眾多的浴女圖非常不一樣的風格。塞尚的那張浴女圖,更是被認為在藝術史上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可是這次去我的主要目標是費城美術館新近收藏的兩幅作品,奧地利畫家Gustav Klimt的一幅未完成的作品“Frauenblidnes” and Egon Schiele的“Danaë”。
Klimt的這幅女子肖像畫是他去世前一年開始創作的,1918年歐洲大陸肆虐的大流感讓這位大師提前結束了他的藝術生命,也讓這幅畫成了他的絕唱。畫中的女子因為情愛糾葛開槍自盡,隻有24歲的生命慘烈凋零。這是Klimt為她畫的第3幅肖像畫。雖然是幅未完成的作品,但是畫麵上方大片嬌嫩的鮮花也不難看出畫家的用意。我沒有看明白的是畫上那些炭筆的線條,是畫家對自己的作品的不滿,還是別的什麽伏筆。但是介紹這幅畫的文字中的最後一句很觸動我:“Recalled youth and departed beauty have few equals in the history of art”。在我看來,追憶的青春,逝去的美麗,無論是否和藝術有關,都是人生永恒的一個主題。
被認為是Klimt追隨者的Egon Shiele是和Klimt同年去世的大流感的受害者,不過,Shiele更年輕,去世時隻有28歲。我曾在維也納看過Shiele的許多作品,不是我的茶,但是他作品中很強烈的情感表達讓人看後很難擺脫。這幅“Danaë”卻是出乎我意料外的溫柔,少了Klimt同名作品中赤裸裸的情欲。紅唇的鮮麗是誘惑還是沉醉?看家們自有不同的理解吧。
Mancini和Sargent是生活中彼此欣賞的兩位好友,他們兩人的4幅作品肩並肩地陳列在同一麵牆上,我想這是費城美術館方麵的有心安排。從心裏很感動這樣的一份對藝術的默契和對藝術家們的尊重。
無論享受了多麽豐富的精神食糧,我這種俗人一走出美術館,想的就是吃了。費城有許多我非常喜歡的餐館,當然一定不會錯過的是排檔林立的Reading Terminal。
兒子喜歡的Philly Cheese Steak,我每次去哪怕時間再緊也一定要去看上幾眼的舊書攤,各式的特色食品,帶不走看看也是一種享受。
和Reading Terminal一樣,Gourmet Market的DiBruno Bros也同樣永遠是人氣滿滿的。這家店可以說是一個真實版的美國夢。兩位隻有小學3年級文化程度的意大利移民兄弟,於1939年在費城的意大利社區開了一家雜貨店。靠著自己的勤勞和才智,他們最終在費城打下了這個“名牌”,成了費城的一個地標。她家尤其棒的是奶酪,400多個品種來自世界各地。我每次都會很識相地找一個人不是太多的時候,和奶酪師傅邊聊邊品嚐。
在瑞士我曾經去過著名的Gruyere和Emmentel產地的奶酪農場,發現哪怕是同一個農莊不同批的奶酪,口感上也會有些許的不同,原因是不同山坡上的花、草不一樣,牛吃了後產出的奶酪自然也就口味不一了。所以買奶酪我從來就是去專門的奶酪店,嚐過再買。Di Bruno Bros的奶酪師傅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內行,隻要你能說出你喜歡的口味,他們一定能幫你找到你喜歡的那款。和師傅聊天時我說到我向來不喜歡goat cheese,他問了我為什麽不喜歡後,笑著讓我品嚐一款荷蘭的Barbander Goat Gouda,沒想到口感竟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好,尤其是奶香味後的甜味,很少見的完美。立馬讓師傅切下一大塊,吃了還帶走,才是不虛此行。但是真正讓我受益的是這樣的交談,他們讓我明白世界之大,自己的“自以為是”是多麽的有限。
吃完了,當然還得有喝的。費城和紐約一樣,哪裏都不缺星巴克。但是我更喜歡在費城La Colombe裏喝咖啡。市政廳旁的那家店堂設計明亮簡潔,很現代,牆上的壁畫是一位哥大畢業生David Guinn的手筆, 在費城不少地方都有他的作品。而坐落在Rittenhouse Square旁的La Columbe,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溫馨沙龍的氛圍,常常是一位難求。
費城,還有太多太多我喜歡的地方,留待以後再88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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