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周末到城裏來看《非誠勿擾》,男嘉賓的第二條短片開始總是說,“我有N段情感經曆。。。”我也這麽開始吧,我在意大利遭遇過三次小偷。。。
(一)第一次遭遇
二十年前我們一夥人從法國去意大利的熱那亞,其中有法國人多明尼哥。多哥一副高盧人的嘴碎嘮叨,在電梯裏對一排按鈕都能說上話:1,2,3,4,5,6,7,8,9,啊-- 12層在這兒。
多哥可不弱智,他是理科博士。
在飛機上多哥解開襯衣領口手伸進去掏,連掏帶拉弄出個小布口袋讓我瞧:看!我的錢都在這兒!
他出自一個富裕的單親家庭,母親擁有一家藥房,為他買車和公寓。多哥出遊用母親塞給他的現金。
意大利小偷。。。哦,主啊,頌揚你!
你知道意大利小偷嗎?他們超智慧!
要是有人拿一張新聞照片給你看你就要當心了。你不要看照片,你要看住你的錢包!哈,反正你也不懂意大利語,你不需要關心意大利的破事兒。
我可以看看他們的貓膩。
他指指自己的胸部:皮膚的靈敏度捍衛著我的錢,哪怕(他們)動一小指頭我都知道。
如果你想要有個愉快的旅行,你要有理性的、科學的對策。告訴你啊,歐洲的人越往南麵越鬆弛,腦子越混亂。我們法國人可比他們嚴謹。。。不用我多說了吧,你看看他們的經濟。
我們一起在餐館裏吃飯。臨到付賬多哥就在侍應的麵前解開衣領,從裏麵往外拉那隻用細繩掛在脖子上的小布口袋。
我媽媽替我做的,他告訴侍應。
小布口袋上認真釘有好幾個按扣,他一一打開來從袋裏掏出一卷紙幣,又從一卷裏麵抽出一張,問:小費是多少?
侍應風度地朝他搖手:不用了,不用了。
我們在佛羅倫薩分了手。
你得好好看看佛羅倫薩,多哥對我說。
我不用看。我從來不進盧浮宮,跑這兒來看教堂啊博物館的不是開心嗎?
他一個人往鄉下去了,去打高爾夫。
那年月既沒有網上旅遊攻略也沒有數碼相機,我和豬君在佛羅倫薩手捏地圖穿街走巷,靠一本《米其林指南》取舍景點。指南說從米開朗基羅廣場上看佛羅倫薩的全景不可錯過,我們就過阿諾河奔向那個有一尊青銅大衛像的廣場。
當年豬君感興趣拍照,尤其感興趣拍全景。我留他一個人熱門觀景點上創作,自己單槍匹馬地逛到周邊的一條小路上去了。
我走了好一會兒,在一小叢灌木前停下腳步,獨自從那兒朝山下城裏的紅瓦屋頂望了一會兒呆,心想寫《十日談》的那一位看到的景色大致就如此吧。
我正發思古之幽情呢,兩個意大利少年靠近了我。我看見他們倆走過來的,沒挪窩。
一個少年突兀地朝我伸出手來,把一張從報紙上撕下來的照片送到我眼麵前。
照片平托在他的手掌上,他開始朝我說意大利語,語速很快,語調嚴肅。
我不解地看著他,他示意我看照片。
照片上有幾個人,下方有幾行意大利文。
我心頭一道閃電劃過:他們來了!隨即一把抓緊自己的手袋。幾乎是同時我抓包的手被另一隻手碰了一下。
我退後一步,和兩個少年對視。
他倆至多十三四歲,深眼黑卷發,胳膊腿細而結實。不是吉普賽人,是意大利街頭少年。
我又退一步,他們進一步。
我們僵持了幾秒鍾。
我一轉身撒腿朝山坡下跑,他倆竟然追了上來。
我此一生大概要數那一次跑得最快。
佛羅倫薩啊,我千迴百轉的眷戀。那一天我穿了一條海藍色的連衣短裙,長發披肩。我在前麵飛跑,兩個小偷追在後麵。
我跑到廣場,小偷也攆到廣場。青銅大衛像前麵有群人在聽導遊講話,我一頭紮進人群,如一隻狗衝進鴨子陣。人群轟的被我衝開,隨即鴨子一般朝我呱呱呱地叫。
我用手指點著跟來的倆小偷,沒說出話呢,同學媽媽似的導遊已經明白了。
她轉臉衝著那兩個少年大聲叫罵起來。
我聽不懂她在叫什麽。多哥說的對,我不需要懂,我知道她在替我罵他們就行了。
眾人一下子又都同情地看著我,受到保護的我訥訥地站在青銅大衛的腳下,看那兩個少年不甘地離開。
一個意大利青年走近我:Little Japanese, 去喝一杯咖啡好嗎?
我搖搖頭,否定他問話裏的每一個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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