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那一年了,無意中看到電視中正在播放的BBC地理紀錄片,那期影片正好是納米比亞沙漠專輯。就從那時候起,這片淒豔寂寥,殘陽如血的大沙漠在我的心靈深處紮下了根。
我們的縱貫非洲之旅,是沿著非洲的東海岸向南走。為了一睹納米比亞沙漠的真容,在讚比亞和津巴布韋邊境處看完維多利亞大瀑布,我們立刻掉頭長驅1500公裏,直奔位於非洲西海岸的納米比亞。
從納米比亞首都溫得和克出發,我們化了5個多小時,駛過430公裏大片大片枯燥乏味的非洲荒漠,傍晚時分,趕在太陽下山之前來到了古老神秘的所蘇斯萊(Sossusvlei)。從公路向前望去,我們仿佛來到了隻能存在於另一個時空的夢幻世界。一座座雄偉高大的沙丘聳立在道路的兩旁,沙粒閃爍著柔和而又濃烈的色彩,拋物線樣起伏的沙丘棱角清晰動人,片片沙漠好像天鵝絨一般的柔軟圓潤,在西斜的夕陽下猶如天女織就的綢緞,通紅的色彩耀眼的動人心魄,散發出難以言喻的魔力。隨著太陽的西斜,山形光影沙漠色澤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就如莫內所說的形不常在,色不常存。
人人都知道世界上麵積最大的沙漠是位於北非的撒哈拉大沙漠,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世界上最古老的沙漠就是眼前的納米比亞沙漠。8千萬年的歲月滄桑,磨礪成就了今天延綿非洲西南岸,沿著大西洋伸展達2000公裏的納米比亞沙漠。因為沙漠中含有豐富的鐵,氧化之後就變成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紅沙漠。站在這8千萬年才造就的壯闊奇景麵前,我們有一種被窒息的感覺,整個人恍惚迷離,心就像玻璃那樣在無聲中破碎。人原來是如此的渺小可憐,大自然的輝煌奇特,深邃浩瀚,窮盡人類的全部想象能力也不能及其萬一。
激動不已的心情還沒有完全平複,黑暗和高原寒氣已經悄然無息地降臨到這塊如夢似幻,美不勝收的荒蠻之地。從車中取出帳篷睡袋,當夜我們安營紮寨在Nambia-Naukluft 國家公園的露營地。
第二天早晨5點,我們摸黑啟程向60多公裏之外的所蘇斯萊沙漠腹地進發。漆黑的荒野之中,車前車後都有成串燈火飄移浮動,原來除了我們,自己開車來看沙漠奇景的還大有人在。在公路的盡頭,有國家公園的四驅車將遊客送入沙漠的深處。
迎著初生的朝陽,我們脫下鞋子,赤腳沿著沙丘的脊梁向上攀登。高原的清晨,帶著寒氣的薄霧飄蕩,空中彌漫著露滴的涼意。赤腳走在沙上卻一點也不冷,細膩而富有濕氣的沙子裏還保留著昨天太陽的溫暖。走在著8千萬年才造就的蒼茫和壯闊之上,仿佛徒步於火星,神秘而美妙。
從沙丘高處眺目遠望,眼前的景觀和昨天傍晚所見又有不同。如波浪般起伏的沙丘高低錯落,疏密相間,一望無際。這些沙丘表麵光滑如緞,朝向陽光的一麵放射出鮮豔而生動的杏紅色,背麵則為朦朧的褐色。沙丘周邊的棱角如花樣年華的女性裸體般起伏誘人,柔美流暢的線條極為簡單明快,而又變化無窮。
我們所在的沙丘腳下,有一個小型湖泊。水麵平滑如鏡,初升的太陽光照在上麵閃爍著串串金光,這是奎士布(Kuistb)河的殘留遺址,這條河曾經穿過沙海,長達80多公裏,如今已被沙丘所淹沒。殘留的水麵上,枯木老樹投下淒美的倒影,與火焰般燃燒著的沙丘形成天堂地獄般的反差對比,猶如生命和死亡在同一時空彰顯自己的風姿。湖畔頑強的綠色灌木,警覺的羚羊則勾畫出生死之間的另類風景。
腳踏曆經滄桑淡泊千世的歲月之沙,頭頂藍天白雲,周圍一片寧靜。層層疊疊猶如萬山排列幾千重的恒古沙丘沉默不語,唯有前後左右,無處不在的紅紅的色彩昂揚,雄渾豪放,充滿了自由自在和旺盛的生命力。此時此刻,此情此境,成為人生旅途一個難忘的永恒畫麵,就是一個又一個這樣的永恒畫麵,讓人體會到什麽是無窮的大道和自然的本真,而不致於汲汲營營於功名利祿這些身外之物,浪費了自己的一生。
記得有句英文講:Everyone dies, but not everyone truly lives. (每個人都會死,但不是每個人都真正活過。)。東方有一位法師也說過,隻有很少的人一生中真的活過一萬多天,大部分人隻活了一天,之後重複了一萬多次而已。謝謝納米比亞沙漠!謝謝所蘇斯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