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行（2）：種族隔離始末，曼德拉的偉大與失誤，他的三任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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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行（2）：種族隔離始末，曼德拉的偉大與失誤，他的三任太太

非洲行（1）：肯尼亞Safari與南非的行程梗概

這次非洲行，在東非主要看野生動物；在南非主要是文化曆史風情之旅。離開南非回到紐約的第二天，一代偉人曼德拉去世了。

今天的人們知道南非，可能是因為鑽石（世界上最重要的鑽石產地），或者葡萄酒（南非是世界上在歐洲和加州之後，最重要的葡萄酒產地之一，與澳洲和阿根廷智利大約等量齊觀），或者是因為2010年世界杯。但是，南非在當代世界史最重要的篇章，是因為1940年代開始的種族隔離政策與黑人的抗爭，以及1990年代種族隔離時代的終結與族裔和解。曼德拉就是貫穿這段曆史的一個代表符號，也是終結種族隔離製度，主持族裔和解的靈魂人物。

在離開約翰內斯堡的當天下午，我們特地來到位於約翰內斯堡南郊的種族隔離博物館。種族隔離為南非在當代世界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筆。但是，為什麽會出現種族隔離製度？種族隔離製度是怎麽來的，又是如何消亡的，曼德拉在這當中的曆史作用，這些是我們想從這個博物館得到的答案。

博物館緊鄰著名的娛樂場所，Goldreef City 主題遊樂園，有圍牆和鐵門，沒有任何安全問題。其中的主要展區介紹了種族隔離製度的來龍去脈，發展過程，以及最後的結束全過程。另外一半的地方是曼德拉的專項展覽，介紹他的一生。整個展覽非常的客觀，資料很豐富詳實。特別是對曼德拉這個為南非贏得世界聲譽的偉人，不僅有事實，有讚揚，也客觀的指出了他的弱點，他的失誤。在我們的傳統裏麵，“為尊者諱”比比皆是，與這家南非國家級的官方博物館，對他們最受崇敬的偉人的態度，對比滿強烈的。

1. 南非種族隔離博物館

2. 大門，進去左轉是博物館，右轉是遊樂場

3. 種族隔離博物館

關於種族隔離製度，下麵是來自百度的條目解釋，但是沒有解釋為什麽會出現種族隔離製度：

種族隔離製度，特指南非的種族隔離（南非語：Apartheid）為1948年至1991年間在南非共和國實行的一種種族隔離製度，Apartheid是南非語引自荷蘭語的詞，區分隔離製度之意。這個製度對白人與非白人（包括黑人、印度人、馬來人、及其他混血門族）進行分隔並在政治經濟等各方麵給予歧別待遇。1948年被以法律方式，直到1994年南非共和國因為長期的被國際輿論批判與貿易製裁而廢止。

種族隔離大體可分為兩種：①人身隔離或製度隔離。在社會生活各領域，通過建立各個種族集團的平行機關或有色人種的專門部門所實行的分離。如禁止有色人種和白色人種同讀一個學校，同住一個房間，同上一個教堂，同葬一個墓地等。②地域隔離。對一定的種族集團在指定地域內實行的分離。如建立保留地、黑人區、猶太區等。兩種隔離一般被結合並用。1973年11月30日聯合國大會通過的《禁止並懲治種族隔離罪行國際公約》宣布：種族隔離違反國際法原則，特別是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對國際和平和安全構成嚴重的威脅，是危害人類的罪行。凡是有種族隔離行為的組織、機構或個人即為犯罪。締約國承擔義務，禁止、預防並懲治犯有這種罪行的人。

種族隔離是以1913年的“原住民土地法”作為開端。1948年被執政的南非國家黨（National Party）予以強化，正式開啟種族隔離製度。接受差別待遇的黑人有2500萬人，印度人約有90萬人；但是白人隻有近400萬人。南非共和國的政府說法是：“南非共和國是一個多種族國家，各民族的傳統文化與習俗皆有所不同，言語也有所差別。讓各民族各自發展，並不是種族隔離，而是各自發展。”但是明顯的白人掌握政治經濟的權力，有色人種成為廉價勞動力的來源；其中的黑人多在白人擁有的農場工作，但是隻拿到白人十分之一的工資，而且工資通常無法養家；也有不少黑人失業。

種族隔離的法律分類以四種人為分類：白人、有色人種、亞裔與黑人。其中的日本人與華人被視為與白人同等級。其內容包括如下：原住民土地法與“家園政策”——1971年開始將居多數的黑人移居到南非共和國13%的邊陲地帶的十個“國”並給予自治權，目標是使其獨立；移居的這些“國”的黑人會失去南非共和國的公民身份。但是這些“國”中白人仍然居有政治經濟的優越地位。而且南非共和國從1976年到1981年扶植溫達、希斯凱、川斯凱與波布納等四個“國”獨立，但沒有被國際所承認。隔離設施法——公共場合的坐位與使用以白人與非白人作為差別。集團地區法——以人種作為居住地區的限製；混種婚姻禁止法——禁止人種不同的男女結婚；背德法——對於戀愛行為的限製與懲罰；其他在醫療、宗教、就職等方麵都作出相當的限製。

實際上，種族隔離製度的起始與消亡，都與國際大環境密切相關。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以前，非洲大陸基本上都是歐洲列強的殖民地。北非的摩洛哥，阿爾及利亞等是法國人的勢力範圍；西非和中非大部分也是法國人控製（時至今日還有很多國家講法語）；東非是英國人和德國人瓜分天下，而南部非洲是英國人的天下。那時的中東，南亞和東亞，也是到處都有英法等國的殖民政權和勢力範圍。

第二次世界大戰打破了原來的世界格局，英法德日等老牌強權衰退，美國和蘇聯崛起，成為世界新權力版圖的兩極。亞洲和非洲的原殖民地地區，紛紛要求獨立，成立各自的國家。特別是非洲地區，原本沒有國家的概念，隻有眾多的部落和遊牧民族。殖民強權掠奪了原住民的土地資源，但是也帶來了鐵路，電力，種植園，現代工業，醫院和教育。還有國家，軍隊，警察，法製，政治製度等。二戰大大消弱了英法德等殖民強權的力量，無暇顧及維持原有的殖民地。大批新興國家宣布獨立，歐洲人多數撤回殖民國。

但是，南非的情況稍有不同。這裏從1500年代就開始有歐洲移民，當時已多達數百萬人，幾百年的曆史。比美國建國的曆史都多200年。這些來自歐洲的移民世世代代都在這片土地上開墾耕耘，創立基業。很多葡萄園和農莊都可以上溯到1600年代，相當於中國的滿清王朝剛進占中原大地的年代。他們無法退回歐洲，也無處可退，隻能設法保護自己的利益。他們的設想是建立歐州移民（白人）的國家，同時建立屬於土著人（黑人）和其他種族的國家，這樣他們就不會被占多數人口的黑人統治，甚至趕走。這就是種族隔離製度的最初源頭。

1948年開始強製性的種族隔離製度以後，黑人和印度人逐步開始有組織的反對行動。非洲人國民大會（ANC 非國大）和南非共產黨是最主要的反政府組織。反種族隔離的力量逐步壯大，並得到國際上的支持，特別是來自前蘇聯的支持（資金，人員培訓，槍支武器等）。

到了1950年代後期和1960年代初，反種族隔離的運動，逐步從非暴力（罷工罷課，遊行集會）轉向了暴力武裝鬥爭（曼德拉是最初的軍事組織領導者之一）。政府的鎮壓也逐步升級，ANC 和南非共產黨的領導人多數都被投進監獄，其中包括曼德拉。到了1970年代末到1980年代中期，暴力反抗逐步升級，部分黑人青年有組織的襲擊基層政府官員和職員，甚至攻擊白人民眾。而政府方麵也嚴厲鎮壓這些恐怖分子，造成雙方人員的不斷傷亡。當政府追殺恐怖分子時，那些武裝反抗人員經常逃向鄰國，把周邊國家當成“避風港”。而南非政府也會越界攻擊，形成鄰國之間的邊界衝突。

1980年代的南非，與前些年的巴以衝突類似。很多針對平民的襲擊，人們生活恐懼當中。

當這樣的衝突越演越烈，衝突各方也開始無以為繼，受不了了。政府不願意看到白人平民經常生活在恐懼之下，不時出現平民傷亡事件，而武力鎮壓也難以完全奏效。反對派也麵臨著無休止的政府追剿，東躲西藏加上巨大的人員損失。鄰國也不再願意包庇那些麻煩製造者，不斷地爆發邊界衝突。最重要的是，國際大環境在1980年代末發生了重大變化。

戈爾巴喬夫上台以後，前蘇聯逐步放棄了對亞洲和非洲國家共產黨的資金和武器支持。1989年，蘇東坡事件爆發：波蘭團結工會推翻了共產黨政權，捷克和匈牙利，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共產黨都失去了政權，甚至宣布解散；柏林牆被推倒；前蘇聯解體。對於堅持南非暴力反抗的極端分子，這些都是致命的打擊，因為資金和武器來源沒有了。暴力反抗無以為繼。

這樣，政府和反對派都有了和平談判的願望和要求。已經坐了27年牢房的曼德拉，就成為雙方談判的焦點人物。

最後的結果，曼德拉在1990年無條件釋放，並代表ANC與政府談判，結束種族隔離，實現全民民主，所有族裔一律平等，每人一票選舉總統和議會。而政府的條件是，不對白人反攻倒算，各族裔在憲法和法律的保護下和平共處。1994年，曼德拉當選為民主選舉後的第一任總統。

談判雙方的首腦人物，主動放棄政權的最後一個白人總統德克拉克，與曼德拉一起獲得諾貝爾和平獎。這可能是諾貝和平獎曆史上，最名符其實的一次。

6. 南非是一個彩虹國，有白人，黑人，數百年的混血，還有亞裔（印度人，中國人，日本人等）

7. 當年種族隔離時代的標誌牌

8. 當年的標誌牌

9. 這是白人的身份證

10. 這是黑人的身份證，不算公民，沒有政治權利

11. 曼德拉生平展覽

曼德拉的曾祖父是南非土著人一個部落酋長。其祖父是偏房夫人生的，因而無權繼承酋長。曼德拉的父親是當地的一個官員，有四個夫人，分別住在不同的村莊。曼德拉從小跟隨母親（父親的第三個夫人）和姐姐生活，後來父親因為腐敗被查，曼德拉9歲開始被送到酋長家裏生活，與酋長的兒子們一起長大。他進入基督教會學校，一直到大學，後來進入法學院。

在求學期間，曼德拉接觸到ANC，及其領導人。他投身於反種族隔離活動，並成為ANC青年分部的創始成員。因為投入太多的時間在社會活動上，他沒有通過法學院的考試，失去了畢業資格。在這期間他結識了第一任太太，但是太太希望過平穩的生活，而曼德拉把自己奉獻給反政府的社會活動。兩人隻好分手。

當曼德拉在ANC的名望逐步上升的時候，他又結識了小十幾歲的第二任太太，也是熱衷於反種族歧視製度的溫妮。溫妮在曼德拉27年鐵窗生涯期間，自己帶著孩子，還積極參與反政府活動，被譽為南非母親。當年全球媒體經常有溫妮的新聞和畫麵。許多人（包括中國人）先知道溫妮，然後才知道曼德拉。當曼德拉1990年回歸自由，溫妮迎接他出獄，回到他們27年前在索維托地區的住所（現在改為曼德拉故居博物館）。

隨後的三個月時間，曼德拉夫婦訪問了支持他的非洲主要國家，然後繼續訪問歐美亞各國，感謝他們反對南非政府的種族隔離製度，並通過各種壓力（經濟貿易禁運，官方斷交，斷絕文化體育交流，武器禁運等）迫使南非政府無條件釋放曼德拉並放棄種族隔離製度。他在梵蒂岡會見了教皇保羅二世，在倫敦會見了英國首相撒切爾並出席了專門為他獲得自由在溫布利大球場舉辦的專場音樂會，在美國會見了總統老布什並在美國國會發表演講，他還會見了卡斯特羅，印度和日本領導人。耐人尋味的是，他沒有訪問ANC的長期支持者，俄羅斯（前蘇聯）。原因後麵再說。

隨後，曼德拉集中注意力，整合ANC並與政府談判，放棄暴力反抗，開始和平民主，不同族裔和平共處，每人一票選舉國家領導人的曆史進程。1994年他當選為總統，被稱為南非共和國之父，開始了彩虹國度（表示白人，黑人與混血等各族裔的大融合，與同性戀無關）的新篇章。

但是，曼德拉與溫妮的關係也走到了盡頭。兩人在曼德拉當選總統之前就已經分居，1996年正式離婚。很多人會有很多疑問，為什麽溫妮含辛茹苦等了曼德拉27年，而曼德拉剛出獄不久就離婚，是否陳世美？但是，這次離婚並未對曼德拉造成很大傷害，主要原因可能有以下幾點：（1）溫妮在曼德拉入獄期間曾經有過情人；（2）溫妮在長期的反政府鬥爭中表現出非常激進和暴躁，並一直堅持暴力反抗，這與曼德拉的目標和理念形成巨大衝突；（3）溫妮染上酗酒等惡習，而且沒有改善，與曼德拉的起居生活不協調；（4）溫妮曾與多起謀殺案相關，後來被調查審理。

1998年，80歲的曼德拉第三次結婚，娶了前莫桑比克總統（馬列主義者，也是曼德拉的長期支持者）的遺孀。一年以後，曼德拉“解甲歸田”放棄連任，回歸私人生活。但是他對南非依然有別人難以企及的影響，並幫助南非取得2010年世界杯的主辦權（非洲第一次舉辦世界杯）。

12. 從博物館眺望南非第一大都市，也是世界著名的犯罪之都，約翰內斯堡，近處是遊樂場

13. 當年曼德拉出獄後第一次發表公眾演講的地方，開普敦市政廳

曼德拉之所以能得到全球性的聲譽，不僅是因為他反對種族隔離製度，也不是因為他坐了27年的牢，而是因為他能夠堅持非暴力，和平協商，達成了南非各族裔的和解與共存。

曼德拉本來與南非共產黨並肩作戰，反對種族隔離製度，並創立了暴力革命的武裝組織。他被判終身監禁以後，27年的監獄生涯，他讀了很多書（甚至完成了倫敦大學的法學函授課程），與一同監禁的戰友討論和反省了南非黑人的反種族隔離製度的曆程，最後揚棄了暴力革命的道路，轉為非暴力抗爭。這一曆程在博物館裏麵有非常清楚的解說。

這個轉變，完成了曼德拉從反種族隔離製度的鬥士，到和平解決種族隔離問題並成為南非共和國之父的升華。曼德拉能夠自我反省，自我升華，以他的人格魅力，道德高度，非凡的勇氣，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是他的偉大之處，也是為世人所崇敬的最大理由。

製造仇恨容易，消除仇恨太艱難了。特別是南非人民幾十年的種族和民族之間的激烈衝突與血海深仇，能夠和平解決，建立一個和平共存的國家，真的是 mission impossible。但是，曼德拉抓住曆史的契機，他做到了。

1980年代末，南非各方都在尋找和平解決種族隔離的辦法，有意通過和平談判來解決。曼德拉以其非暴力反抗的主張，多年來在ANC和國際上的威望，還有27年監牢產生的道德高度，使他成為談判的最佳候選人。

白人政府多次與曼德拉接觸，試圖與曼德拉談判結束種族隔離製度。曼德拉堅持必須釋放他，才能開始談判。政府以保證不報複與和平解決爭端為前提，釋放曼德拉。但是曼德拉拒絕了任何前提條件。曼德拉的硬骨頭精神更加提高了他的聲望。最後，政府決定無條件釋放曼德拉。

1990年2月11日，曼德拉走出了監獄，媒體向全球實況轉播了這一事件。在市民的夾道歡呼中，曼德拉來到開普敦市政廳，發表了他第一次公開演講。他宣布將致力於和平協商解決種族隔離製度，給占多數的黑人平等的權利，使黑人與白人可以和平相處，共建國家。

ANC內部也有不同的派別和聲音。但是，曼德拉說服了ANC領導層，放棄武裝抗爭與報複，最終達成了和平結束種族隔離製度，並舉行了第一次全民選舉。

曼德拉是的南非完成和平過渡，居功甚偉。而他能從善如流，也體現了他的另一個方麵的偉大。

曼德拉本來是社會主義和國有化的擁護者，但是他認識到自己的局限性，對經濟事務不了解。他聽從了專家們的意見，包括黑人和白人專家和經濟界人士，放棄了激進國有化的想法，采取平穩漸進的經濟政策，使得南非的經濟沒有發生大的動蕩。

曼德拉作為一個偉人，聲望如此高的的領導人（幾乎相當於文革時期的老毛），能夠不剛愎自用，能夠聽取不同意見並改變自己的預定想法，真的了不起。

但是，曼德拉也有失誤，在博物館的曼德拉生平展覽當中，直言不諱的說到了他的幾個失誤之處，令我感觸很深。這樣一個“救星”一樣的偉人，國家級的博物館直言不諱他的失誤，說明這個國家，這個社會，真的了不起。

曼德拉的幾個失誤：（1）接班人的培養不夠縝密，他過早的把權利交給了當時的副總統姆貝基，但是後來又發覺他不夠理想，想換成理念更相近的另一位，但是為時已晚。他的接班人任上發生了很多問題，最後因醜聞辭職。（2）ANC取的政權以後，部分地區（如約翰內斯堡）狀況惡化，特別是治安變的很糟糕，大批黑人的經濟狀況沒有得到改善。（3）曼德拉沒有對艾滋病給予足夠的重視，使得艾滋病在南非大規模蔓延。據估計南非成年黑人男性，艾滋病毒攜帶者高達25%。

當然，南非黑人的文化習俗也是重要因素，特別是在婚姻和兩性關係方麵。現任南非總統祖瑪（曾是南非共產黨政治局成員），現在71歲，有四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