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一件很不如意的事,想去日本旅行散散心,正好,日本老師也回家度暑假,他說,有間空房可以讓我住。
日本老師的家在鐮倉古城,日本博物館講曆史,常常由鐮倉開始。以前到過幾次日本,這次來,幾乎是沒目的的隨意走走,早上,從榻榻米醒來,再決定方向。反正,我在香港已經買好了國鐵的特價票---可以無限次的搭乘---價格非常便宜,連日本老師都吃了一驚,說是學生票都比這個價格貴。
鐮倉大佛非常著名,無需多介紹。但是,這個角度欣賞大佛,是最佳角度---自小在那裏長大的日本老師親自帶著我,指示給我看。後來我獨自去了幾次,轉了幾圈,最後,還是停留在這個位置。。。。
我不太喜歡老呆在東京,我不拒絕現代化,可是心儀的老=總是和古老的東西有關,於是,去看看東京的博物館,想看看日本人掠奪了我們多少國寶,做個紀錄,有朝一日,要他們完璧歸趙。。。天氣非常好,在別的國家看“國寶”不是第一次,可是在日本看,總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靜悄悄,走來一位非常現代的,氣質優雅的年輕姑娘,長發披肩,大學生模樣,禮貌的微笑著,用生硬的英文問我:是中國人嗎?--能不能和我一起看中國的收藏品?
---我沒理由拒絕的吧?
看到一件精美的和服,繡得圖案是中國的國畫,還配了首董其昌的詩,她請我解釋一下詩的意思。老一輩的日本人,像我的日本老師,漢學都非常不錯,可是年輕一代,崇洋了。還好,那是首簡單明了的詩,才四句,我就按字麵大約講了一下,剛講完,才發現,和服的背麵有小牌子寫著日文的解釋,嚇得我滿臉通紅,張嘴問她--我錯了嗎?她捂著嘴,隔著玻璃櫃對著我,笑得非常可愛:不,不,你說得對,說得對。。。
-----嗬嗬,接著看下去,我都不敢出聲了。。。
一位年紀比她稍大的女白領,也加入了,我們成了“中國古代藝術”三人行。氣氛稍微活潑了。
看到一件中國古代的雕塑,是唐代的胖女人。
女學生笑著說:那時的美女真胖啊!
女白領接著說:“是呀---像懷孕的女人。”女學生有點不好意思,又捂著嘴笑,掃了她一眼。她是藝術學校鋼琴係的學生,那雙手,特別修長,很有靈性。
女白領好像沒留意到女學生的笑容,她接著開玩笑得問我:“你太太--有這麽胖嗎?“
“---差不多吧?"我脫口而出。
這下,那個鋼琴女學生忍不住了--笑出聲來了---騶著眉頭---好像在為她同胞的玩笑抱謙似的。
--我反而感到有點輕鬆愉快了。
女白領還不想結束她對中國女子的好奇心:“結了婚的女人,--還會像以前一樣的熱情嗎?”
“嗯---每個人不一樣吧?”我答得沒剛才那麽爽快了。
---她愣了一下,笑著,連忙認真得點頭。。。那位小女鋼琴家,忍笑忍得幾乎要出淚了。。。。。
我們沒有互道姓名,在博物館大門口,互相鞠躬,分手了。
獨自旅行,也許會生豔遇之心,何況,20多年前我還年輕氣盛,可是,我不知不覺就這麽讓兩位美女溜走了。。。
在銀座的一家畫廊,一位接待小姐才真叫我折服。
那時,(80年代中)“愛滋病”才發現沒多久,她說,好興奮,好想知道世界絕症愛滋病的感覺---馬上去驗血,醫生
說,她沒有得愛茲病,她居然感到“好失望“啊。。。”
嗬嗬!都說東京的女孩與別不同,我總算是領教了---走吧,去古城京都看看。
我到京都的那天,正遇上一年一度的什麽大祭。好多人專程來京都趕這個盛會,看花車遊行。各大商行借此大做廣告。
女人穿上最美的和服,男人脫下所有的衣裳,隻留下那塊包屁股的布,一起喊叫著“海佐海佐”--幾十個人抬著高大華麗
沉重的木轎--這情景,電影裏看到過好多次,喜歡看新鮮玩意的我---今天的“海佐海佐”--聽來好像特別粗俗煩心,人頭湧
湧,水泄不通,突然間,我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寂---眼前的這一切,與我何關?--我轉身,直奔火車站----
回到鐮倉,日本老師都有點意外,不過,我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了過去。當晚,蒙頭大睡。
過了幾天,我又來到京都,直奔清水寺。
雖然京都的金閣寺因為三島由紀夫的小說而身名大嘈,但是,我覺得它的設計過於雕琢,小家氣得很。再說,佛祖離開
皇宮,就是想遠離金碧輝煌。現在,又將佛祖供在金碧輝煌的寺廟,我看不太合佛祖的原意。
我喜歡清水寺接近自然的風格。
大約四百年前,由德川家康家族捐建。建在山頂,有一個伸出山腰的大平舞台,高出山腰的支撐點足足有55米,靠著
139支粗木互相支撐著。整個建築,學中國的古法,沒用一個鐵釘。基本全是原木色,沒有大紅大綠,除了佛雕像的金
身,很少金黃刺眼的裝潢,更顯得莊嚴,肅穆,更接近佛教的脫俗超然,更接近佛教藝術的唐風。
在中國,這種風格的寺廟越來越少,京都,鐮倉和奈良還有一些。
站在清水寺少許傾斜的露天的大露台,依欄可以眺望京都的全景。心想,要不是梁思成給美國人建議,保護這個有不少
唐代建築風 格的古城,當年的原子彈可能就扔在這裏。。。這時,正是夏季的傍晚,景致太好了,難怪成了日本的“自
殺聖地”! 我的心情雖然不太好,可是,自殺的念頭,還非常陌生。留得太久,怕被人以為想自殺,好像已經感覺到一
些奇怪的眼 神了--走吧,離開這裏。。。
我沿著石階,走向山下的小鎮,
小鎮的小街,還不如說是小巷(上圖---來自網絡)。一家挨著一家的各式各樣的小店,到對麵的店家,跨兩步就行。踩
著石子路,看到一家“苦樂茶座”的粗質木招牌,門口放了些舊的農具和大木車輪,我進去坐下,要了杯玄米茶。
我在安徽農村的時候,夏天在大樹下喝過的炒得有點焦味的大麥茶香,一輩子忘不了。
日本人在玄米茶(麥茶)裏,放了些綠茶,說是為了調和冷熱,味道也不錯,鄉土中有股清淡氣。
茶座看來可以招待20個客人,可是,這時,隻有我一個人。一對年輕的夫婦,笑起來像農民,在東京,你幾乎看不到
這樣的笑容,他倆在樂滋滋的忙絡著。我環視一下四周,雖然都是舊家具的木裝飾,可是,都一塵不染。
小休之後,我跨出茶座,繼續在小巷裏遊蕩。
走了沒多久,背後,傳來非常清脆的金屬鈴聲,由遠至近。我開始借過身子,回頭一看--原來是茶館的兩位主人,他倆
各自騎著一輛自行車,女主人在前麵,笑容滿麵地向我說:海--拜拜---!男主人也接著揚起手說拜拜。。。
看著他們在向下傾斜的小巷遠去的背影,我想起剛才,在我喝茶的時候,他們沒有一點準備收工回家的意思。
“苦樂茶座”---真是個好名字!
有人說,佛教說人生是苦悲的,今生修好了,來世才快樂-----我看,未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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