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1265 – September 14, 1321)
在意大利城市中,我最心愛,讓我魂牽夢繞的城市還是佛羅倫薩。這不僅因為佛羅倫薩是文藝複興的發源地,也不僅因為從這裏走出米開朗基羅和達芬奇,更不因為它是現實主義政治理論的奠基人,寫下著名《君主論》的馬基亞維利(Machiavelli)的故鄉。對我個人而言,佛羅倫薩給我的驚喜和無法忘懷都是因為但丁。我對佛羅倫薩的獨有情鍾,隻能用錯過但丁700年來表達。
但丁的故居,可以說是佛羅倫薩的地標。它不豪華,更無法和河對岸擁有Uffizi博物館的Medici(美弟奇)家族的莊園相比。但是,就在這座普通,小康之家的房子裏,誕生了從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沒有留下具體的出生日期,卻被譽為意大利語之父,和薄伽丘,比特拉克共享意大利三大桂冠詩人美譽的但丁。
《神曲》共一萬四千行,這幅在但丁家牆上展出的《地獄篇》全文,壯觀震撼。
站在那裏,我已無法呼吸。我不需要懂意大利文,就能聽見牆上的詩文向我吟誦:
“沒有別的,
隻有長籲短歎,
這歎聲使流動在這永劫之地的空氣也不住抖顫”……(神曲-地獄篇)
當時,佛羅倫薩的政治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另一派支持教皇。但丁的家族原來屬於支持教皇的一派。後來,一部分富裕的市民希望城市獨立,不願意再受製於教皇,便從支持教皇的一派中分裂出“白黨”,親教皇的便成為“黑黨”。但丁不但主張獨立自由,而且被選為“白黨”最高權利機關執行委員會的六位委員之一。
1301年,“黑黨”屠殺反對派,控製了佛羅倫薩。並放逐但丁,宣布:如果但丁回城,任何佛羅倫薩士兵都可以燒死他。
在佛羅倫薩著名的Santa Maria大教堂內,壁畫中的但丁手持《神曲》,站在“煉獄”,“地獄”和佛羅倫薩之間。《神曲》不但是意大利語的標誌和驕傲,也是世界文學的瑰寶。但是,但丁卻因為政治和神學觀點的不同,永遠被關在佛羅倫薩的城門外,終身漂流異鄉。
《神曲》不但讓托斯坎方言成為意大利語的驕傲,還讓佛羅倫薩散發著浪漫的氣息。
但丁著名的《神曲》和《新生》(La Vita Nuova)裏唯一的女主角都是Beatrice Portinari(譯林出版社翻譯為貝阿特麗切)。傳說,但丁第一次和Beatrice相遇的時候才9歲。但是,詩人說,和Beatrice的相遇讓他的生命“被愛更新”。詩人還說,Beatrice的美麗,典雅,對沒親眼看見過的人來說是“無法想象和不能明白的”。詩人無可救藥地墜入愛河。但是很快,詩人對Beatrice的愛,就轉化成超越人間現實的一種美德反省。
但丁和Beatrice"一見鍾情",但是,但丁從沒和Beatrice交往過,甚至沒有講過話。但丁12歲結婚,後來,Beatrice嫁給了銀行家,24歲就去世了。Beatrice的死給但丁帶來巨大的心靈創傷。但丁非常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地愛護這樣“一個完美的被造物”。為了尋找安慰,以後的幾年,但丁完全把自己浸泡在哲學的海洋裏。
在但丁的作品裏,Beatrice成為“女性天使”的原形。不但在《神曲》裏,Beatrice成為但丁個人救贖的“媒介”,Beatrice也成為但丁神學的一個標記,引導詩人在地上一生的跋涉和探求。
這尊樹立在但丁家附近廣場上的Beatrice的雕像,吸引著過往的遊人。我每一次經過,都忍不住要遐想,這是怎樣一位亦真亦幻的女子呢?
離但丁家不遠的地方,就是但丁曾經聚會的禮拜堂。這個禮拜堂非常小,頂多能坐20多個人。但丁的妻子和Beatrice都葬在這裏。
一個是但丁12歲就娶回家,為但丁生過6個孩子的妻子。一個是激發但丁的人性和詩走向成熟,但丁眼中愛,善和救贖的化身。
兩個女人的墓碑靜靜地躺在這座中世紀的禮拜堂裏,默默相視,無聲相伴了700年。
但丁生命的最後幾年,流亡到意大利的小城——Ravenna(拉文納)。在那裏,詩人完成了巨著《神曲》。20年,但丁走過人間地獄,煉獄,經過天堂的洗禮。就在他寫完《神曲-天堂篇》的那個夜裏,詩人平靜地在上帝懷裏安睡了。
但丁一生摯愛佛羅倫薩。雖到死都沒能回到家鄉,但詩人從沒忘記佛羅倫薩,佛羅倫薩永遠是他的家,代表他熟悉和深愛的托斯坎文字,那裏有他唯一的美善之神Beatrice。在他的墓碑上,詩人用他朋友Bernardo Canaccio 的詩句,把自己最後一次獻給了佛羅倫薩。
"Florence, mother of little love"。
《神曲》,一萬四千行詩句,記載了一個負罪的詩人,五天半的天地之旅。經過刑罰,經過曆練潔淨,進入到永遠的福樂。《神曲》,一個雋永的愛情故事,一個完美女子的愛,拯救了一個浪子。但丁用天賜的想象力,衝破捆綁勇敢和信心,拓寬我們對未知奧秘的視野。但丁不隻留下文學,政治,哲學,神學的《神曲》,但丁也留下關於永恒明天的一種無限可能。
錯過但丁700年,我錯過了一位勇敢的靈魂探求者。在人性的黑暗裏,詩人聽到自己的每一次的心跳。在真理和恩典的光中,詩人看見造物主隱藏的腳步。
錯過但丁700年,我終是錯過了一首最“深奧的心歌”("unfathomable heart song"-Thomas Carlyle)
在意大利係列
在意大利(一)——托斯卡尼的陽光
在意大利(二)- 拜謁詩人雪萊,濟慈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