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6,Sep 22,Thursday,
米諾利——阿瑪菲——拉維羅——莎蓮羅,陽光明媚
在這樣的房間裏醒來,還沒有睜眼,海水的蔚藍就已經漫入眼簾。通向涼台的木門已經推開,阿瑪菲海岸新的一天,碧空如洗地展現眼前。
搭電梯上去餐廳,homemade的豐盛早餐已經擺滿了餐台。新烘的 Croissant撒滿糖霜,咬開後裏麵的巧克力醬還帶著爐膛的熱度。家具都是溫暖的木色,簡單地鋪著幹淨的粗布,整個房間像是在太陽下晾曬過似的,帶著安穩的香味。
LD已經在露台一角坐下了。新鮮水果,研磨咖啡,欄杆外無盡的大海和田園,這個早晨就不象是真的。我原是不喝咖啡的人,可早上的海麵,送來陣陣清風,一口熱濃的奶咖啡剛好填補上愜意的那絲缺口。握緊瓷杯,用這口咖啡將美景咽下,待平淡的日子裏,從回憶中開出花來。
旅館的大堂也是老板一家人閑坐說話的living room所在。忙過了住客的早餐,老板的女兒坐下來給她的兩個BABY喂飯。一歲多點的姐姐“瑪麗蘿”很快就淪為了我們餐後消食的玩偶。那些名畫上的天使,根本就是當地娃娃的寫實素描,粉嫩到透明的肌膚,柔軟的金色發卷,童話的小臉蛋……肉墩墩的小瑪麗蘿成了我在阿瑪菲最想帶走的紀念品。
有那麽一會兒,她用有力的小手牢牢地抓住我,眼睛專注地打量著眼前來客。瞳仁內那一汪翠藍,瞬間把我融化。需得是生在這樣的地方,用窗外的地中海填滿剛剛睜開的,初生的雙眸,瑪麗蘿式的幸運兒才能擁有這樣秒殺人心的藍眼睛吧。小天使太好看了,連我這對奶娃一貫麻木的人也hold不住啊……後來幾天,一看到漂亮小男孩,就跟LD念叨:這個可以跟瑪麗蘿配一對兒,生小小孩噢!
揮手告別了懸崖上的童話旅店,朝位於海岸線中央的阿瑪菲古鎮進發。倚著車窗,話越來越少:風光太好,舍不得講。石板路上迎麵而來飛馳的摩托,女騎手薄衫熱褲,花束般的長發風中淩亂……不對!湊近時一看,美女竟然是半裸地騎在摩托上!路麵的顛簸,抑或輕佻的海風,一點點將春衫剝下,女郎要麽就是尚無知覺,要麽就是天生灑脫,竟任由一對豐腴鮮美的乳房掛在胸前,震顫跳躍 ……可憐正在執駕的LD一聲低低的吼叫,猛然發力,才扳回了差點脫韁而去的方向盤。
這就是阿瑪菲,她美她的,縱然你命斷魂飛,在她,不過是最無情又最妖媚的一個淺笑……
阿瑪菲小鎮雖然是這一帶名字的來源,跟玲瓏的波西塔諾和下午世外仙源般的拉維羅相比,結構卻比較簡單。一方沙灘,一條長巷,一座教堂,一處廣場。南歐無數的小鎮,大致都由這四要素組成。通往阿瑪菲小鎮的公路,在漁港的兩邊劃出弧線優美的花邊形狀,後麵青翠的高崗上,有白石而砌的修道院長廊…… (以下四張小圖轉自網絡)
超過一千年的聖安德魯教堂,以這位十二門徒之一的漁夫命名,因此也成為這一帶漁民們的守護神。13世紀初期,這位被釘死在希臘的聖徒遺骨,被移送至此,珍藏在教堂地下室。
這樣一個小鎮教堂,倒也有如許的傳奇,和輝煌的裝飾,意大利的宗教滲透的確無所不至。教堂翻修的過程中,人們常常從剝落的壁畫後麵,發現藏在那裏更為古老,卻早被歲月遺忘的圖畫。站在那些刷去石灰後,依舊鮮豔的圖案麵前,曆史又一次變得近可觸摸。
凝望中,鴿群在教堂鍾聲裏急急飛起,俯衝過門前的長梯,一群在台階上合影的孩子受驚後尖叫歡笑,鬧做一團……阿瑪菲就是這樣鶴發童顏,遠離憂傷的麵孔,有的是曆史,卻不需要任何的追悼,她還活著,跟這豔陽下的小鎮一樣鮮豔,快活。
一間連一間的瓷器鋪已經看得疲勞,一檔街角的畫攤倒是引人駐足。愛上一幅簡單鑲嵌的圖畫:少女墊著腳,往石頭砌的矮牆外眺望……眼睛裏的喜悅安靜,讓你相信她看到的必定是阿瑪菲的山與海。沒有山水,卻比旁邊任何的風景畫更能記載阿瑪菲的美麗。
“三十歐,不講價,”老板開了個高價。
“可明明寫著一律20歐呀?”
“噢,親愛的,那些是紀念品,而這一幅,它是藝術品,”老板狡猾地笑了。
…………
順著長巷式的街道慢慢遊蕩。中午的陽光從比鄰的陽台之間,從晾曬著的,還滴著水的床單之間灑灑落下。有那麽一陣,我快要睡著了。暖風熏得遊人醉,臨著柔美的風景,人是容易生出倦意來的。經過一間好看的水果鋪,一股濃鬱的桃子香味吸引了我們,店主拿出牛皮紙袋,往筐裏揀了五六個水靈靈的大桃子,要了我們不到兩塊錢。
正好前麵的巷口有一處小小的噴泉,趕緊隨手衝衝,便送進嘴裏……大概是飽吸了阿瑪菲的陽光和靈氣,桃子好吃到無法形容。那種自家院落,沒有農藥,沒有塑料棚,真正果實的味道,咬在嘴裏甜蜜而穩當,紮紮實實是一整個夏天的醞釀。如果有人問起,阿瑪菲小鎮的味道,我得說:是桃子味的。
結束了阿瑪菲,時間還早,決定去探訪高山上的桃源小鎮拉維羅。車盤旋向上隻幾個回合,GPS就完全失去了方向。起伏的山勢象水牛伏隆的脊梁,藏匿著其中牧歌短笛的一段生涯。跟著一路的路牌向前,耳中漸漸沒有了漁港小鎮的喧鬧,四下清靜,風聲鳥語相聞。
停車後,沿一道粉白的小街即到拉維羅的結婚小教堂。純白的教堂嵌在綠野之間,小巧安靜宛如新娘,難怪很多情侶旅行到此,突然就動了結婚的念頭。把人生最美的一天,留在仙境般的拉維羅。拉維羅的看點盡在兩處建於12世紀的古老別墅:villa Rufolo 和Cimbrone。
首先進入的是villa Rufolo。這庭院的後花園中有一處著名的景觀,是在互聯網上搜索“阿瑪菲風光”時最常出現的圖畫:古老的修道院,雙塔鍾樓邊,屹立著一棵本地常見的皇冠青鬆,而透過鬆樹和鍾樓望去,正是阿瑪菲最美的一段峽穀海灣。因為這個,我們叫它“一棵鬆”莊園。
“小徑分叉的花園”,穿行在古樹參天,藤蘿森森的庭院,突然想起博爾赫斯的書名來。中古世紀殘留的修道院建築明顯帶有強烈的阿拉伯風格。雕花的梁柱和回廊象一把叮咚的豎琴,異族的花紋讓你靠在上麵,就能聽見那些向往遠方,乘風起航,追逐夢想的聲音。安寧和自由,在這裏從來沒有任何的抵觸。
後麵一處接一處的花園,盡管到了季尾,仍舊是繁花似錦。瓔珞似的紫藤下靜靜的少女雕像,嫣紅俏紫的洋繡球和天竺葵叢中,噴泉細流潺潺而過……花園的盡頭即是懸崖的邊緣,探出百丈崖外,正在補種花草的平台,據說是夏天舉辦露天音樂會的地方。
在盛夏和煦的黃昏中,歐洲最好的樂隊將在這裏演出,淩駕於海灣暮景之上,奏響瓦格納曾經於此親筆寫下的樂章。不設座位,人們三三兩兩或擠坐在花架下,長凳上,或斜倚在森涼的大理石廊柱邊,秉燭而賞。跟在富麗的殿堂中聽到的演奏不同,地中海日落後第一絲穿越花園的微風;鬆林間被琴聲驚起,又款款在塔頂降落的那隻晚鷗;一對藏在音樂和人群背後,纏綿親吻間“嚶嚀”一聲的情侶……這才是阿瑪菲的音樂,是別處不可再尋的一種感受。
站在“一棵鬆”下,扶著鬆木的柵欄,瞭望海灣,兩山環抱,象翡翠的雙手掬起一捧寶石的幽藍。這是一幅有香味,有音樂的風景。有人在遊記裏說:“天堂般的阿瑪菲沒有電影院,因為置身其中,你就在電影裏。”
去往villa Cimbrone,先經過一條可以回望“一棵鬆”的,石板矮牆的長巷,然後是一段果園和遠處的山景。葡萄園裏果實累地,卻無人問津。一隻肥胖的黃貓,靠在籬笆裏麵打盹。聽到腳步聲近了,便把身體湊過來,隔著柵欄,伸出爪子,要路人給撓癢癢。蹲下用手指梳弄得它歡喜起來,便用力往籬笆間擠壓過來,似乎想鑽出來跟人親近。暖陽懶貓——一段閑散的下午,若畫出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據說從丘吉爾到葛麗泰.嘉寶都曾經在villa Cimbrone莊園隱居。寬闊的花園除了青翠的草坪,大樹,基本隻是藤蔓碧蘿,跟“一棵鬆”那邊花團錦簇的風格大相徑庭。感覺是從怡紅院轉到了寶釵的蘅蕪苑,再無一絲俗色。就隻綠色甬道的中段,留了一處玫瑰園,淡粉色的玫瑰成為整個庭院唯一的俏色。
花園其實建在一處突出的鷹嘴型崖尖上,兩側望海。那樣翠微蒼橫的一條幽徑,行走其中,不免要猜想路的盡頭該有怎樣的美景,才配得起這一路長長的鋪墊?
答案揭曉了。在路的那頭,繞過大理石雕像和涼亭,後麵是一處完全開闊的全景露台。一整排看上去頗有來曆的石像,佇立圍欄,早被時光風化得麵目模糊。地勢的高峻,讓很多人不敢上前俯瞰。鼓起勇氣站過去,眼前一片奇景:峰巒伏波,海岸迤邐,其間山花燦漫,農舍亭亭,加之公路盤繞,如一層層天然的等高線,完全就是一幅精美的三維地圖。難怪這裏是遠近聞名的婚紗拍攝境地,取景如此,平凡不過的兒女婚事,都變成了一段仙緣。
寫到這裏,詞已窮盡,對於美麗的拉維羅,語言永遠是種遺憾。(以下四張小圖轉自網絡)
漫遊到日落時分,我們將車停靠在海岸公路的一處look out point,最後一次站在阿瑪菲的懸崖邊。標誌著這條風景線終點的城市莎蓮羅,此時就在眼前。已經深度審美疲勞的我們,放棄了進城遊覽過夜的打算,決定提前折回高速公路北上。
告別的時光有一種氤氳的氣氛,可能是累了,沒有人說話。落日的霞光裏,整個城市籠罩著一種嬰兒般的粉紅,格外嬌媚。你不必對她說“阿瑪菲,我一定會回來”之類的話,她隻是微笑,她都知道。象不懂躲避的青年闖入了妖姬的領地,領略過那樣的美,靈魂裏終生都會留下一片狂想的天地……去之前,她是你欲望征服的美景;去過後,阿瑪菲會變成一種生活方式,教你懂得在城囂紛擾之中,吟一首田園小詩。
最好到這裏就結束的一天,因為本文起頭時打定的流水帳主意,還得照實留下夜晚的一點敗筆。在高速公路沿途尋找旅館的時候,我們幾次在無名荒涼,語言又不通的城市迷路,摸黑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才尋得一處粗鄙的住處。炕席陳餿,難以言說。
瞬間從天堂跌落凡塵,躺在膩歪歪的木床上,更象武陵漁翁,懷疑起經曆過的,原都是桃源一夢。
第六天: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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