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浩如煙海的研究資料來看,尼羅河三角洲是支撐古埃及文明的最重要的基礎,甚至是支撐整個地中海地區古代文明龐大框架(包括古埃及、古希臘、古羅馬等)的最重要的基石,因為在公元元年前後數百年,在整個地中海地區都沒有一個規模較大的農業發達地區來為龐大的“希臘化”地帶提供必要的糧食供應,而隻有尼羅河三角洲才有可能成為古埃及、古希臘、古羅馬的“大糧倉”。
於是,“繁榮的尼羅河三角洲”便應運而生,而且在前334年,傳說中的馬其頓國王亞曆山大大帝還專門為此修築了一座港口城市——亞曆山大港,以方便這裏向整個希臘化地區運送糧食。
於是,尼羅河三角洲被描繪成了一個巨大的“魚米之鄉”,公元前後幾百年以內,都在不停地在為雅典人、馬其頓人、塞琉古人、迦太基人、古羅馬人、西哥特人乃至汪達爾人輸送永不枯竭的麵包、橄欖油、葡萄酒、金幣和努比亞奴隸。
假如,尼羅河三角洲的形成時間、形成速度和形成規模,在現代科技的再探索和再認識下,產生了跟曆史認知體係嚴重背離的新認知和新事件,那麽,地中海古文明的龐大框架就會發生嚴重動搖,從而導致一係列曆史既定事實的被證偽和被推翻,從古埃及到古希臘,再到古羅馬,乃至整個歐洲、北非和西亞地區,15世紀以前的曆史都必須要改寫重寫。
尼羅河三角洲是一個衝積平原,照理說,三角洲的海岸線是一個由近向遠不斷擴展的過程,就像長江三角洲是從揚州、江陰一線向東海方向擴展一樣。根據權威的地質研究結果,公元前334年的時候,尼羅河三角洲真正的海岸線距離今天海岸線,最少還有10—30公裏遠,當時,亞曆山大港今天所在的位置還隻是一片汪洋湖海和一道沙洲,根本不具備修建城市的地質條件和經濟價值,連最起碼的淡水水源都在50公裏以外。
反過來說,如果公元前334年亞曆山大港就已經處在今天那個位置了,那說明這2350年中,尼羅河三角洲西部的海岸線一直就沒有移動過一絲一毫。
這符合邏輯嗎?
如果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秦始皇東巡時,為鎮壓百越,命人修築上海城,一定會讓人笑掉大牙。因為當時的上海這塊衝積陸地還不存在。
許多有關古埃及的曆史書籍,把五六千年前的地中海貿易描寫得繁榮無比。比如,在所謂的“納爾邁調色板”時代,埃及農業不發達,於是便通過出口陶器、橄欖油、紙莎草來換取黑海地區的糧食,等到埃及農業發達了,便又通過出口糧食來換取黎巴嫩雪鬆。無獨有偶,古希臘也是向埃及出口陶器、橄欖油,來換取埃及的糧食。同樣,克裏特人,也是向埃及出口陶器來換取寶貴的糧食。
難道人人都是能工巧匠、像外星人一樣萬能神奇的埃及人,偏偏就不會製作陶器,不會釀造葡萄酒,不會提取橄欖油,非要用寶貴的糧食來跟別人換取嗎?
這也是一個擺在桌麵上的巨大的bug。
1990年,美國著名的Smithsonian Institution(史密森研究院)與其下屬的自然曆史博物館,開展了一個尼羅河三角洲的地質研究項目,該項目由Stanley教授主持,四十多個國家的學者參加。在為期4年的勘探時間裏,這個研究小組在尼羅河三角洲鑽探了87個深度為10-60m的鑽孔,並結合大量樣品分析,對該三角洲晚更新世末期的硬土作了係統的地層、岩相和成因探討。
Sta nley教授主持的這個尼羅河三角洲研究項目從地質學的角度確定了三角洲的發育時間,而從另外一個角度,馬修•亞當斯也認為尼羅河三角洲起碼在希羅多德時代無法進行大規模的農業活動。
華中師範大學的陳中原教授也全程參與了這個項目,並在Stanley教授幫助下寫成一篇論文《晚更新世末期尼羅河三角洲蒸發性盆地群的發現及其意義》。陳中原教授在文中論述道:
盆地的幹枯導致化學過程十分明顯。地下水中大量鈣離子通過植物毛細管作用富集在地下水位附近,形成鈣結核;隨著水麵進一步收縮,地表水中的鹽度迅速增加,形成石膏結核;季節性的地下水位波動使得結核呈層分布。幹枯後的盆底泥裂嚴重,風塵沙改造作用明顯。這種盆地蒸發模式清晰地表明,晚更新世末期尼羅河三角洲地區氣候十分幹旱〔10〕。古平原衝積盆地呈現一片半沙漠化的薩巴哈景象。”
陳中原教授在另一篇《尼羅河三角洲全新世海平麵變動及其對環境的影響—與長江三角洲的對比》論文中,進一步認為
距今2000—3000a時,尼羅河三角洲平原上的人類活動已達相當程度,人們圍田修河、開渠引水、大興水利,由於大量水源被引用於灌溉,洪水期河中水量明顯不足,枯水期河床幹枯,加上人們盲目開發、淤堵,這些大河終於萎縮,有的就從此消失了,有的變成人工渠道。
(陳中原。華中師範大學終身教授,博士生導師。1990-1993年美國Smithsonian研究所、國家自然曆史博物館博士後和Research Associate。)
摘自倚天立:地中海的海市蜃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