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星期天, April 21, 五萬人浩浩蕩蕩, 身穿海藍色的 T 裇, 黑色的短褲或長褲, 參加一年一度的Vancouver Sun Run. 他們奔跑, 追風逐陽. 我呆家裏看了一部法國老電影《Le silence de la mer》.
從前冬天冷, 水亦冷.
1941 年 11 月的一個夜晚, 法國北方一個臨海小鎮, 相依為命的祖父與孫女, 倆人所居住的一棟石築老宅被占領的德軍征用, 上尉 Werner 住了進來.
壁爐前, 火焰明亮, 上尉每晚短暫取暖時, 都會自言自語幾句, 諸如 “多麽美好的夜晚嗬” “我度過了一個安寧的夜晚” “今天的風很大” “祝你聖誕快樂”, 但是, 無論他說什麽, 祖孫二人沉默以對, 堅如磐石, 讓他的獨白墜入大海的深淵.
納粹軍官, 多麽的令人生畏, 厭惡. 可他,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 見麵立正行禮, 時時問好, 先脫帽後請求, 回自己房間前道晚安, 一位如斯涵養, 溫柔待人, 有始有終的紳士, 教人如何恨得起來? 奈何, 貌似沒有侵略性的他, 身份卻是侵略者. 敵人這兩個字, 在看不見戰壕和火線時, 可以分割麽?
同是有一雙海藍深邃的眼眸, 氣質內斂, 手指修長, 他是酷愛巴赫的鐵蹄馬, 她是法蘭西優雅的天竺葵; 前者絮絮叨叨地傾訴, 後者倔強的不發一言. 漸漸的, 愛意隨著鋼琴聲暗流湧動, 渴望的氣息像燃燒的鬆枝那樣劈啪作響, 但她隻能偷偷埋首於滲透他氣息的圍巾裏, 隻能給他自己的背影; 瞥見她微微震顫的脖頸, 他的手, 也隻能放在她的椅背上. 誰也不多半分的逾矩, 所有的深沉純粹的情感, 隱藏在大海, 不為人知的幾萬米以下.
生於硝煙和戰亂, 鐵與血的世道, 煢煢孑立的他們, 戀情渺小, 無足輕重; 命運殘酷, 單向選擇.
依然是涼涼的夜, 就在他轉身奔赴零下 45 度的俄國前線之際, Jeanne 淚水盈眶, 囁嚅著嘴唇, 哽咽一句 “再見” 以祭奠濃鬱的情愫, 這是自認識他, 相處半年以來, 她對他說出口的唯一的話兒 "Adieu". 還能說什麽呢? 一切都是多餘, 終必成空. 在他倆心海永恒的是同一支旋律: I will be loving you. 麵對一個懂得傾聽大海的女孩, Werner 從容踏上東線戰場的不歸路.
用一隻理性的眼睛, 一隻感性的眼睛, 看完淒美矛盾的《沉靜如海》, 它鑽進我心裏, 絞痛我心. 裏麵很多的別別竅, 都令我呼吸困難, 誓如水一般流淌的巴赫平均律, 審視內心的鏡子, 重重有力的關門聲, 傳統法式公寓層層疊疊的門和牆壁, 以及, 鄉村的夕陽和小橋. “今晚的風很大, 能住在海邊, 真是運氣. 我之所以喜歡大海, 是因為它的寧靜, 我說的不是海浪, 而是別的東西. 大海是寧靜的, 如果你會傾聽”.
潺潺的音符, 溫潤的愛情, 為何不能勒住戰爭的咽喉? 我在屏幕前獨自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