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說了, 賈府極盛的時候, 下的那個雪也是暖的.
雲城的寒冬, 沒有繁花. 這兩天, “天上搓綿扯絮一般”, 霰雪紛紛, 如夢, 如蝶, 如沙, 如粉. 冬天走過了大半路程, 你才姍姍遲來, 我興奮地打一把彩色的雨傘, 不擁裘, 不披氅, 奔向 Seawall, 邊跑邊受冷風吹, 邊走邊用手機捏幾張冬雪圖, “亂雲低薄暮, 急雪舞回風”.
想起《紅樓夢》曹雪芹描述的玻璃世界, 白雪紅梅. 那麽大雪, 積雪尺多厚, 姐姐妹妹都有的, 不是猩猩氈, 就是羽緞羽紗鬥篷, 十來件大紅衣裳, 映著白雪, 煞是姣豔, 和暖. 一場雪, 千般旖旎, 萬般風情, 空惹幾多絲, 幾首詩.
園子裏刁鑽女子不少, 勢利之人比比皆是, 攀比風盛, “青箬笠, 綠蓑衣, 斜風細雨不須歸”, 遮風遮雪的禦寒服飾, 正好互相別別苗頭. 第四十九 & 五十回, 群芳齊聚盧雪庵吟詩作對, 溫酒烹茶煮湯燉火鍋. 李紈, 迎春, 探春, 惜春, 寶釵, 黛玉, 湘雲, 李紋, 李綺, 寶琴, 邢岫煙, 再添鳳姐兒和寶玉, 一共十三個.
黛玉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麵, 白狐皮裏的鶴氅, 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 腳蹬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 著雪帽, 倒也符合林妹妹不動聲色搶鏡頭的個性. 寶釵是一件蓮青鬥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 別致含蓄, 不落俗套. 薛小妹寶琴披著一領野鴨子頭部的毛做的, 長及腳麵的鬥篷, 藍綠藍綠, 金翠輝煌, 她說 “因下雪珠兒, 老太太找了這一件給我”. 湘雲穿賈母予她的一件貂鼠麵子, 大毛黑灰鼠裏子的大褂子, 腳下鹿皮小靴, 賈母也承認湘雲扮上小子好看了, 這不羈的裝飾, 適合粗線條女孩, 林妹妹端不可嚐試.
俗話說, 色隨人走. 大紅, 桃紅, 飛紅, 水紅, 銀紅, 絳紅, 洋紅, 都搶眼, 誰配穿? 以寶玉衡人量事的準則, 人好的很, 就配穿紅. 我是覺得紅色適宜穿在肌膚白皙眸子烏黑秀發如雲的女子身上. 幸虧除出紅色, 還有許多溫柔可愛的顏色, 誓如米黃, 珠灰, 乳白, 秋香, 鬆綠, 石青, 藕荷, 霞煙, 皆可舒舒服服, 安心放心地穿. 倘若在滿堂紅的頒獎典禮, 晚宴, 酒會, 首映式, 偶遇那淡雅純澈, 斯文大方, 一身紫藍明潔如冰的妹子, 不麗也俏.
遇見幾個小雪人, 坐在雪地裏, 或雪地裏的桌子上或石墩上, 一定是孩子們嗬著凍得紅卜卜的小手堆成的, 我對小雪人 say Hi, 給它撐把傘, 拍張照. 大雪中的雲城, 與大觀園一樣的嬌奢, 雲捏雪揉. 走路的不騎車, 蝸居的不踏雪, 中小學停課, 白茫茫雪地上, 一溜一溜的腳踏車, 唱著《也許明天》的歌, 冬思嫣, 飄雪暖. 沒錯, 周末氣溫回升至零上十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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