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流, 八千裏路雲和月, 任時光啄食, 嘴嚼.
特別中意搗騰衣服, 包攬了全家與衣服相關的所有工程.
剛有自己小家的那會兒, 早已沒人講究手工裁剪 / 鉤織什麽溫暖牌毛衣呀圍巾之類的, 花點鈔票, 省時省力, 蠻好的. 卻有一道程序, 一直是我願意花時間並享受做的, 就是疊衣服.
從烘幹機拎出來的衣服, 又暖又爽, 香噴噴的. 坐在一張有靠背的高椅上, 麵前一張一步寬三步長的木板桌子, 右下角, 放著燙衣板和熨鬥, 右上角放一台電腦, 隨心所欲看什麽聽什麽, 或者靜默, 有時候打開手機的 Speaker, 聽話嘮的女友叨三叨四. 腳邊一籃一籃已洗淨烘幹, 待整理的衣服, 身後是衣架掛架.
疊短袖 T 恤忒好玩了, 將衣服平鋪在桌上, 右手抓住一側肩部垂直線與正中橫線的交叉點, 左手同時將上 (肩) 下 (底) 合並, 抽出中心抖一抖, 向後翻折, 最後中間翻折, Done! 襯衫熨燙平後, 掛起來; 外衣,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誰是誰的; 那些 Men’s underwear, 老男人的不是黑不溜秋, 就是灰不溜秋; 寶哥寶弟上中學後, 個頭長得差不多, 按品牌區分, Bench 和 H&M 的是寶弟的, Jockey 和 Calvin Klein 是寶哥的, 牛仔褲也是, 倆人穿的牌子不同. 當將每一個人潔淨, 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全部歸位的同時, 我也把自己擺平 ---- 無論明天降臨的是蝜蝂般的負荷, 還是超乎預期的喜樂, 都坦然自若.
憶往昔, 有一年, 我的鐵杆閨蜜考慮移民來加, 與她老公在我家住了一個月. 白天我上班, 順路將寶哥寶弟送到同一間小學. 這對恩愛夫妻在雲城四處轉悠, 不, 人家是高端的 “考察”. 她甫一住下, 就鬼鬼祟祟地問: 你的房子有沒有軍事禁區? 我說: 沒有. 她再問: 寶哥寶弟的房間呢? 我說: 他倆不會介意你參觀的. 她追問: 那你的臥室呢? 我瀟灑答一回: 你隨意. 如斯回應她之後, 隻好進入 “戒備” 狀態, 把不該她看的東西, 悄悄的藏好.
我下班抵家, 她盯著我, 眼眸比銅鈴還大, 她說: 內內外外, 穿的戴的, 披的掛的, 新的舊的, 毛巾衣裳, 襪子帽子, 圍脖領帶, 分門別類, 收拾得紊絲不亂, 你太嚇人了! 我但笑不語. 她知道說漏嘴了, 尬笑道: 我忘記買絲襪了, 去你的臥室拿了一雙. 我嘴一撇: 切! 就知道你心懷不軌, 八卦如昔, 將我的抽屜一個一個地翻遍.
我倆自 13 歲相識, 情同手足. 那一個月, 我沒做過一頓晚餐, 任由煮得一手好菜的她下廚, 要麽他們請我們下館子.
就這樣,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淌, 流過孤煙, 流過璀璨; 流過蔓草, 流過翡翠, 有那麽一些瞬間, 我的手穿過它們的悲和喜, 誓如洗衣 / 烘衣 / 疊衣 / 熨衣, 一件又一件, 架起來的架起來, 躺平的躺平, 一一安放在該在的 Position.
“穿過曠野的風你慢些走” 《烏蘭巴托的夜》 By 丹正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