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幸運, 我有個我們

世界這麽大, 人這麽多, 盡管每個人的一生或長或短, 每個人的命運迥異, 卻, 每一個人, 平凡如草芥的人都可以是一本書. 誓如, 餘華的《活著》, 讓我戰栗於福貴在那個年代載浮載沉, 依舊活著, 將悲苦埋藏心底; 徐福貴對一頭名叫福貴的老牛說: 你要好好幹活.《股票大手作回憶錄》, 實記投資天才傑西·利弗莫爾從一美元賺到一億美元, 最終卻一地雞毛, 背負巨額債務, 走向絕路.

婚前, 梁思成問林徽因: “有一句話, 我隻問這一次, 以後都不會再問, 為什麽是我?” 林徽因答: “答案很長, 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 準備好聽我了嗎?” 婚後, 梁思成對朋友說: “中國有句俗話: 文章是自己的好, 老婆是人家的好. 可是對我來說是, 老婆是自己的好, 文章是老婆的好.”

晚風中, 出神回望從前, 仿佛瞥見我的外婆在一幢房子裏, 胸腔清朗而飽滿的一股氣, 綿綿長長, 吐出一絲一絲, 她在織布嗎? 印象中, 她不寫文章或日記. 見過她放在抽屜裏的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子, 裏麵記錄的東西, 雞零狗碎, 依稀辨認出一些, 薑蒜蔥幾角幾分, 不少我不認識的字, 想來是她的獨創, 外婆笑得粲然, 坦承是鬼畫符. 她年幼時在家鄉廣東新會旁聽過卜卜齋私塾書院的課, 後來自學. 性情通敞有餘, 自知之明不夠, 屢次一本正經地說: 如果讀多幾年書, 我可以做總理的. 

外婆的情感生活是一個謎, 外公在我母親 2 歲時病故, 之後一直沒再婚. 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母女倆被外婆的大哥四弟五弟收留, 隨他們坐大船漂洋過海, 曾在越南, 南洋做生意, 後來落腳香港, 開紡織廠和染織廠, 五十年代初, 我的舅公們染紅, 連根拔起遷居嶺南, 捐出工廠和企業. 後來, 文革期間被抄家被批鬥, 最終, 又潤了, 去香港, 去北美. 潘氏家族人口龐大, 男女老少上上下下, 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外婆的, 她在姐妹中排行第四, 四妹 / 四姑 / 四姨 / 四姑婆 / 四姨婆, 都是她. 坎坷的前半生, 跌宕離奇, 外婆每每憶及, 口吻和表情皆風輕雲淨. 可那時, 我哪有耐心和興致聽她講那過去的事情哦.

我讀醫學院住在學校時, 終於, 她可以閑閑散散, 約朋友輕啜慢飲, 告訴我, 一桌子, 八個老太婆, 二個老頭. 年輕時的外婆, 活在黑白照片裏, 入神盯著看上一會兒, 朦朧間, 我入夢. 世界那麽多人, 可你不聲不響, 你永遠活在我的心裏.

一筆一劃, 一撇一捺, 我此生不以寫作為生, 卻, 文字追隨足跡, 自己就成了一本書, 在書裏, 至少有大部分的我. 努力做個好學生, 那已是十分遙遠的事兒了; 亟望做一個好女兒; 寶寶們給我戴一頂 “The best mother in the world” 的帽子; 職場上, 盡心盡力, 幾星幾級自有他人評說. 纖手淩風誰牽? 紅袖添香為誰? 秉燭夜談與誰? 終究, 最大的榮譽於我, 莫過於 “你是一個好女人”. 
“這世界有那麽多人, 多幸運, 我有個我們”.

 

所有跟帖： 

• 江門/新會地區中國大腦（幾乎：），院士最多zi?y產地。 -AP33912- ♂ (0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3:21:00

• 穀歌搜索, 才知江門是院士之鄉, 34 位院士包括梁思成. 以前我隻知黃永玉的老婆張梅溪是新會人. -鈴蘭聽風- ♀ (60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6:45:30

• I'm reading "Life of Lin Hui Yin" now. -xia23- ♂ (617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6:00:42

• 好看的, 慢慢讀, 一位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充滿詩意的建築師. -鈴蘭聽風- ♀ (0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6:46:44

• I got an impression: -xia23- ♂ (327 bytes) () 12/22/2023 postreply 05:25:37

• I have a feeling ~ ~ -鈴蘭聽風- ♀ (212 bytes) () 12/22/2023 postreply 08:59:44

• 鈴蘭看來也是出身於名門望族，49年後幾乎都是曆經沉浮 -jinjiaodw- ♂ (0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6:08:13

• 舅公們的家, 有些誇張, 座落在穗城最幽靜的地帶, 一幢帶大天台和花園的. -鈴蘭聽風- ♀ (150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6:51:00

• 絕大多數時候有錢都是好事，但在49-79年，有錢很可能是壞事 -jinjiaodw- ♂ (0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6:58:34

• 徐佳瑩唱的《一無所有》, 挺好聽的 : )) -鈴蘭聽風- ♀ (251 bytes) () 12/22/2023 postreply 08:57:42

• 祝你們節日快活 ：） -酒後真言- ♂ (0 bytes) () 12/21/2023 postreply 19:42:22

•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鈴蘭聽風- ♀ (41 bytes) () 12/22/2023 postreply 09:0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