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這個季節, 寫了篇小文《風順 船來》, 記下我去觀看因疫情停辦 2 年之後重返溫哥華夏日舞台的龍舟競渡, 十八彩繪龍舟十八船隊, 以木槳馳騁浩瀚的賽道, 奮楫激戰, 水流雲自還.
日子在飛, 快得可怕, 尤其遇一年一度的這個節那個節, 專業執照續牌, 繳交地稅, etc. 羨慕妒忌恨木心描繪的《從前慢》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 馬, 郵件都慢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
一萬個人演繹一萬個哈姆雷特. 一千個人感歎一千個屈原, 千年前的江畔, 一個挺拔的身軀, 與漁夫笑談, 對江水呐喊, 怒發衝冠. “堪笑楚江空渺渺, 不能洗得直臣冤”.
端午節留給我的, 是外婆嬌小玲瓏的身影. 她在世時, 每年端午節我們都有粽子吃, Made in popo.
端午節前夕, 家裏大廳一隅一張棗紅色圓圓的木桌上, 有一捆棉絲繩, 細細的, 一盆浸泡糯米, 白白的, 一盆一遝粽葉, 橄欖綠. 是箬竹或柊葉或芒葉或甘蔗葉? 我已經沒有機會問外婆了. 粽葉浸泡一夜再煮煮後, 外婆一張一張地擦幹淨. 無論梘水粽或鹹肉粽 (五花肉 + 綠豆 + 鹹蛋黃), 包紮完畢, 每一隻都像蹣跚學步的小娃娃. 煮熟剝葉後的梘水粽, 金黃透亮, 但聞到, 若有若無的清香彌漫開來, 沾白糖吃, 那種好吃法, 你若沒吃過, 我可沒本事說得清.
那時, 沒多看幾眼在廚房忙碌的外婆, 當她無法再弄吃的給我們時, 憶及她燒火, 洗菜, 擇菜, 切菜, 剁肉, 蒸九層糕, 煎蛋角, 炸角仔, 灌臘腸, 煮棕子 …… 那架勢, 那姿態, 專注的神情, 緊抿的唇角; 陽光從窗口滲入, 光影下的灰白發絲, 美得教人心顫!
My dear popo, 你從未想過教你的女兒和外孫女幹這些活兒麽? 媽媽和我都不懂包粽子, 我倆的藉口冠冕堂皇, 我們的手是拿聽診器的, 查實, 是依賴外婆.
外婆不在了, 吃什麽餡兒什麽形狀的粽子, 四角, 六角, 椎形, 圓棒形, 鴨子形, 枕頭形, 鹹的甜的, 無論是朋友送的, 或商店裏買的, 或去餐館 …… 點都德 (粵語, 意思 = 怎樣都行, 點什麽都好, 隨便點). 舌尖上, 她的味道已不再重現. 功夫茶的水一直在滾, 是誰, 讓我千頭萬緒, 忘了斟茶? My dearest popo, 話兒沒說夠, 太多的疑問還沒問, 你就離開了.
初夏, 沿途好風好水, 疑似外婆盈一水, 她說: 山坡, 爬過去, 那一頁, 翻過去, 這麽說, 你懂嗎?
“風遇山止, 船到岸停”, 走過的路, 都與你相逢. 千山萬水, 懂得淚流; 萬水千山, 總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