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看到幾篇追憶當年的文章,年少時偷偷喜歡的, 初戀, 課桌上的三八線等,不禁勾起對塵封往事的些許記憶,雖然都是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但也有衝動把它們記錄下來,以免將來遺忘後悔。
我上小學的那個年代,剛隨父母從大城市遷到一個新建廠,趕上了文化大革命,雖然對生活和學習有所波及,但大致還算正常,沒有鬥死人的。課還照常上,一天沒拉下。
我們那年代的小學生思想是比較單純的,接觸的信息極其有限,沒什麽書看,也看不到報紙,有限的幾個電台,還有單位的大喇叭廣播,再就是不定期在一個露天場地放映的電影,沒得挑,常常是重複看來看去。時不時一些毛澤東思想宣傳隊來廠表演。其他,再沒什麽了。
所以那些信息來源哪有什麽情呀愛呀的,男孩子和男孩子玩,女孩子和女孩子玩,雖然課桌上沒劃線,但男女生間很少有交流。我冷豔的同桌(https://bbs.wenxuecity.com/teatime/722915.html)和我坐一起一年多,幾乎沒說過話。
隻有一次,男女生一起瘋了一把。班主任老師要我組織一個課外學習毛主席語錄的學習小組,我在班上宣布這一事,讓大家報名參加,結果包括我在內,兩男三女。我自己做了個煤油燈,到鎮上灌了瓶煤油,就開夜課了。吃過晚飯天一黑,我們就聚在教室,在煤油燈下學毛主席語錄。實際上挺枯燥的,隻是個革命化的形式,學了三四次後,有天正學著,突然煤油燈被一女同學吹滅了,混戰開始,兩男生對三女生,另一男生我想不起是誰了,女生中的兩個我記得,一個高大壯實,一個秀秀巧巧,第三個女生也不記得了。高個女生當時做班長,實際上我一直數學第一,語文前二,當班長的是我,也許那個女同學更會比我表忠心吧,我屬於政治上是沒要求進步的,結果那學期讓我當學習委員。戰鬥開始互擲板擦,粉筆,課本,後來撕下作業本疊成子彈用皮筋做弓往大拇指食指上一架互相彈射。男生這活玩的精,把女生打得喊停求饒。
雖然某學習拔尖,一表人材,但從未招蜂惹蝶,所以後來有個女生八卦男女同學的事,誰和誰好,誰和誰是一對,後來招致男女生的群毆,當時幾乎所有男女生都有名號了,但是沒把我編進去。感覺某清譽還是不錯的。
雖然當時對男女事一無所知,但成年後仔細回想有三個女生有些表現不一般。第一個是語文前二的女生,長得白淨,有些胖,我和她的作文常常讓班主任拿來在班上做範文點評。有次我和她一起寫大字報,我站在凳子上用毛筆寫,她在下麵給我念稿子。我正寫著,突然她說了聲“別動”,我扭頭問幹嘛,她要我保持剛才的姿勢別動,我那樣做了,她過會兒說,你手裏的筆換成刀就是洪常青了。我當時衝她笑笑沒上心。後來琢磨她是在表達對某的一種崇拜嗎?另一個女生,長得像李念,精致漂亮,我想我要不是後來到了南方,說不定就和她好了。她家和我家相距約100米,我家坐北朝南,她家坐南朝北,隔著馬路幾乎能看到,因為水龍頭都在每排房子的當頭,我在家裏是老大,做飯洗衣都我的事,少不了在水台邊忙活。我在水台邊可是一門心思的做事,從沒四下張望。不知怎麽對麵的她知道了我家的位置。有天下學後,她來我家前麵叫我,我還一驚,她怎麽能找到我家的。我家除了後來的夫人來過(是後來的丈母娘帶她姐妹倆來家幫我媽做針線活的),還從沒別的女生來過。我也沒讓進屋,就在門外站著聊上了,她說是來商量出大字報的事,可後來聊著聊著就不著邊際了,我也忘了細節了,有一搭沒一搭的,可能當時心裏正煩呢,想打發走了我還要做晚飯呢,聊了約半個來小時她才走。當時感覺平淡無奇,很久以後想來事出反常必有妖,那點破事課間或課後幾句話就解決了,幹嘛非跑我家來說。反正當時心裏沒人,過後也不當是事兒。後來聽說她常遭老公家暴,過得不太好。
第三個女生可是驚著我了。XX花,個頭中上,長得像老電影地雷戰裏的玉蘭,鵝蛋臉,挺白淨,兩顆大白門牙挺招眼的,短發,就是玉蘭剪掉辮子後的模樣。她父母是另一單位的職工,住的大院和我們有一裏多地,我們學校就在我們這個大院的西南角,所以我上學挺近,走百多米就到了。我和她幾乎沒說過什麽話,相安無事。臨近小學畢業的時候,有天我正分發作業,她在我手上突然打一下,轉身就往教室外跑,我愣了一下,立刻火冒三丈,把一摞作業本一撂,拔腿就往外追,她跑不過我,追上後就揮右拳在她後背一通亂捶,現在都能記起那發出的聲音就像咚咚的擂鼓聲,可是把我氣壞了,某哪受過這氣,還了得了。一通發泄過後,隔一兩天她又是那麽著來一下,動手之前她還裝模做樣的人畜無害的樣子站我邊上,不時拿眼睛往我這兒瞟,趁我一分神,在我手上或胳膊上拍一下,轉身就狂跑,雖說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某身為班長,哪受過這等挑釁,堅決打回去,狂追上去,上手又是一頓爆捶,不服,打你服,當時或許都成學校一景了,女生前麵跑,男生後麵狂追,追上後就一通爆擂,隔個一兩天又上演一幕,現在都清楚的記得當時發出清晰的咚咚聲,也真是有些心痛她了,沒落下什麽毛病吧?不過這丫頭也真倔,這樣捶都沒哭過,氣得我是要爆了,下手越來越重,這樣來回四五次,終於見點效果了,她怕被我追上爆捶了,換了策略,出逃不再是無目標的亂跑,而是出門往右,到圍牆邊再往右,到當頭就鑽女廁所了,這我沒折了,過後她還一臉壞笑的站我邊上,眼睛不時的瞟我,怎麽樣,打不著了吧?這樣的回合有兩三次,沒再演下去了。小學畢業了。中學我還在原學校,她和另一單位的所有同學都到鎮上的中學去上了, 有七八裏地遠,從此再沒見過麵。過後好久我都沒明白是怎麽回事,挑釁我,我好欺負的嗎?當時是真不懂,女生的心思不好猜。也沒想去猜,隻想出了這口惡氣。
我到南方N多年後,坐我前桌,常拿臭彈轟我冷豔同桌的,也不時把我也轟著了的那位,來我家敘舊,提到了XX花,一直沒結婚,時常晚上把音響開的大大的轟擾四鄰。我還挺納悶,幹嘛和我說這些。過後回想起來可能是當時的追逐戰落下陰影了。想來真是後悔,當年怎就那麽軸那麽直,隻想用拳頭擺平,沒想過這事怎麽就發生在我身上了。以後才想明白怎麽回事,也感到為她不值,有事不能好好說嗎?再不濟寫個條子,寫封信,總可以吧,你大大方方的說,或表白,我也會大大方方的回你,幹嘛要受這不明不白的皮肉之苦,也破了我以往好形像,好像我是欺負女生的惡人樣的。一聲歎息。XX花,真是很對不起。真的能撫你的背抹去當年的傷痛?若能,我要試試。
還有一件事,發生在校外。有次我感覺左胳膊癢,去醫務室看了,開了瓶補骨脂酊,塗上後沒多久胳膊就腫了,醫務室趕緊派車把我送到市醫院去看,醫生看了後就收住院。父母把我安頓好就回廠去了,留我一人在醫院。我當時應該是小學高班或初一,但我個長的高,像個大小夥樣子,原來在班上是最高,後來來一一米八大個,我成第二了。離家時走的急,什麽都沒準備好,書本收音機一樣沒有,躺在病床不停的輸液,感覺好無聊。我在靠窗的床位,中間的病床是一40多歲的男子,有一女兒陪床,小姑娘12-13歲的樣子,皮膚有些黑,像北非人的那種棕黑色,五官很精致,像楊冪,細胳膊細腿。小姑娘像個小麻雀樣的嘰嘰喳喳整天唱個不停,忙前忙後的圍著我的床打轉,打水倒水遞水,遞毛巾,端飯,喊護士換輸液瓶,有時就坐一小板凳上,胳膊架在她父親的床上,兩手托腮,靜靜的直直的望著我,我當時是心如止水,處變不驚,對小姑娘的表現沒有一絲回應,或是直直的和她對視,或是轉背過去側睡。 有次我醒來,她就在我床前坐著,還是手托著腮盯著我看。3,4天後,我睡夢中被哭聲吵醒,坐起身一看,小姑娘在嚎啕大哭,兩手死死拉著床架子不鬆,眼睛直直的望著我,她父親兩手摟她腰往外拽,她母親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把她手從床架子上扳開,她父親把她往肩上一扛,就往外走,小姑娘哭天喊地,雙手亂舞,雙腿亂蹬,眼睛還是直直的看著我,像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覺。我當時是真沒搞明白,這破地方有什麽好住的,擱我一天都不願意待。現在寫這段場景時真是心疼小姑娘,心酸酸的,眼濕濕的,那眼神表達著絕望,無助,依戀,不舍,這是很久以後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