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抱, 側抱, 公主抱, 攔腰抱, 緊緊抱, 撫背式 …… 無論那一種形式, 敞開心扉的擁抱, 端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讓人感覺信任, 溫暖, 安心, 親密, 浪漫,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消除恐懼, 孤寂, 隔閡.
一位心理治療師說得誇張, 但美麗: 一日一次擁抱, 讓人存活; 一日兩次擁抱, 讓人堅持; 一日三次擁抱, 讓人成長.
若說自主意識虛無縹緲, 擁抱則是實實在在的觸覺. 人類感知世界的途徑, 通常有視覺, 聽覺, 嗅覺, 味覺和觸覺, 而本位感覺 Proprioception, 指四肢相對位置和身體空間位置的自我感知, 亦是活著的感覺. 研究發現, 刺激感覺的聲, 光, 味, 觸等信號, 均被處理成電信號, 由大腦感知. 而將不同類型的信號轉換成電信號的分子, 科學術語稱之為傳感器 Sensor.
視, 聽, 嗅, 味覺的 Sensor 已被辯認. 唯剩觸覺的 Sensor, 久久未有眉目, 研究陷入僵局, 皆因其涵蓋的範圍太廣, 廣義的觸覺包括對壓力, 溫度和疼痛的感知.
總有一些 “意外” 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 悄然降臨. UC of San Francisco 的神經生物學教授 David Julius 有一天逛超市, 看見貨架上的各種辣椒醬, 靈光一閃, 隻要找出辣味的神經受體, 可不就弄清辣椒為什麽會引起灼痛感了嗎?
粵語俚語 “行運行到腳趾尾”, 好運爆棚, 當屬有腦有耐心的學霸, David 以辣椒素作為魚鉤, 在數百萬 DNA 片段的基因庫, 釣出了一段與辣椒素相匹配的基因片段, 奇妙的是, 辣椒素的 Sensor (TRPV1) 不但識別辣椒素 (化學信號), 同時感知高溫, 就這樣, 人類第一種溫度傳感器找到了! 之後, David 的團隊再下一城, 以薄荷 (薄荷醇) 作為魚鉤, 釣出低溫受體 TPRM8. 辣椒的熱辣辣, 與薄荷的涼浸浸, 正是大自然為適應哺乳類動物的存在而進化出來的雕蟲小技.
與此同時, 那邊廂, 亞美尼亞裔的美國分子生物學家 Ardem Patapoutian 向感覺神經受體領域的製高點 ---- 觸覺, 發動進攻. 花費 3 年時間, 從 72 個最有可能的候選基因, 用分子生物學的方式逐一排除 (Knockout), 終於找到第一個觸覺基因 PIEZO1 (希臘語: 壓力), 之後順藤摸瓜, 找到第二個壓力受體基因 PIEZO2. PIEZO1 & PIEZ02 編碼的壓力傳感器, 能夠把施加於細胞表麵的壓力, 轉化為電信號並上傳至大腦. 有趣的是, PIEZO2 參與了本體感覺.
我們渴望肌膚之親, 正是溫度基因 TRP 和觸感基因 PIEZO 有機協同作用的結果. 幻想一下, 倘若不是兩個活生生的人擁抱, 會由於潛意識知道自己活著, 從而感覺愉悅和安慰嗎?
在 ChatGPT 霸屏之際, 重溫 2021 年秋, 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頒給發現溫度和觸覺傳感器的 David & Ardem, 頗為感慨.
股票與彩票的區別, 在於前者取走積蓄, 後者取走零錢.
機器與人類的終極之戰, 在於前者能否擁有後者與生俱來的本體感覺, 以及在大腦形成的與世間萬物藕斷絲連的自主意識.
不需要時時刻刻依靠視覺也可以漫步或跑步, 是因為我的本位感覺或潛意識, 永遠在線.
雨一直下, 在林子裏, 走過路過, 竟沒錯過一條鬆花綠色的萬年蟲, 它看我沒有嚇得撒丫子跑, 於是告訴我一個箴言: 故事好聽, 還是不好聽, 稍安勿躁, 離結局, 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