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路 – 敦煌至喀什段教科文絲綢之路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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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廣義上講分為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一般指的是陸上絲綢之路。

中文的古書中並沒有絲綢之路這一名詞。絲綢之路這一名稱最早由近代歐洲學者提出，隨後被廣為使用。

1877年，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在其《中國——親身旅行和研究成果》第一卷中首次提出了“絲綢之路”（Seidenstrassen）的概念。他將從公元前114年到公元120年期間，由中國通過中亞進行絲綢貿易的路線稱之為“絲綢之路”。李希霍芬認為公元前114年以前的絲綢貿易是間接而無組織的，並因此賦予“絲綢之路”特定的含義和時間範圍。

1915年，德國考古學家、地理學家阿爾伯特·赫爾曼（Albert Herrmann）在《中國到羅馬帝國的絲綢之路》一文中提出，絲綢之路是中國經中亞與羅馬之間的交通路線。

1936年，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Sven Hedin）出版了以《絲綢之路》為名的中亞探險作品。

按照目前比較公認的認知，絲綢之路是指從洛陽出發經長安(西安)、甘肅、新疆，到中亞、西亞、歐洲，並聯結地中海各國的陸上通道。最初的絲綢之路是西漢時張謇出使西域開辟的以長安為起點，最遠到達西亞諸國的陸上貿易通道。到東漢時，班超再次出使西域，打通中斷一時的絲綢之路，並將其路線的東端延伸到東漢京師洛陽，西端延伸到羅馬。

絲綢之路，形成於公元前2世紀，興盛於公元6-14世紀，沿用至16世紀。隋唐年代（589年～896年），絲路空前繁榮，胡商雲集京師長安，定居者數以萬計。唐朝中葉開始，因為戰亂頻繁，絲路被阻，規模遠不如前。此後海上絲路興起，並逐漸取代了原來經由路上絲綢之路的貿易。

絲綢之路一般可分為三段，而每一段又都可分為北中南三條線路。

東段：從長安到玉門關、陽關。
中段：從玉門關、陽關至蔥嶺。
西段：從蔥嶺往西經過中亞、西亞直到歐洲。

絲綢之路中段大部位於新疆境內。按其路線可分為北、中、南三道:

北道（又稱草原道）：起自安西（瓜州），經哈密（伊吾）、吉木薩爾（庭州）、伊寧（伊犁），直到碎葉。
中道（又稱沙漠北道）：起自玉門關，沿塔克拉瑪幹沙漠北緣，經羅布泊（樓蘭）、吐魯番（車師、高昌）、焉耆（尉犁）、庫車（龜茲）、阿克蘇（姑墨）、喀什（疏勒）到費爾幹納盆地（大宛）。
南道（又稱沙漠南道，或於闐道）：東起陽關，沿塔克拉瑪幹沙漠南緣，經若羌（鄯善）、且末、尼雅（精絕）、和田（於闐）、莎車等至蔥嶺。

2014年在第38屆世界遺產大會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中國中原地區至中亞七河地區這段5000公裏的路網確定為世界遺產，並以“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來命名這一世界遺產。

“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這一世界遺產所保護的對象，包含了分布在絲路沿線，中、哈、吉三國境內的33處曆史遺跡。這其中包括中國境內的河南洛陽城遺址，陝西長安城大明宮遺址，甘肅玉門關遺址、麥積山石窟，新疆高昌故城、交河故城、克孜爾石窟、北庭故城遺址等22處遺址。還包括了哈薩克斯坦境內的庫蘭遺址等8處遺址，以及吉爾吉斯斯坦境內的碎葉城（阿克·貝希姆遺址）等3處遺址。

九十年代初，適逢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絲綢之路沙漠路線考察活動，剛剛參加工作的我，有幸做為新疆境內的接待人員，參與了這一活動。我在學校時，很少接觸人文社會科學。對此，在參加活動前，我快速瀏覽了兩套英文原版的，二十世紀初英國探險家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 1862—1943）的著作 - 《亞洲腹地考古圖記》（Innermost Asia）和《沙埋和田廢墟記》（Sand Buried Ruins Of Khotan）。期望能學習補充一些曆史考古方麵的英文詞匯。

夏末秋初時分，我隨新疆接待組赴敦煌，迎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絲綢之路考察團。先後陸續到達敦煌的有新疆自治區人民政府外事辦公室主任居馬洪帶領的外辦工作人員，主管文物工作的新疆自治區文化廳副廳長解耀華，新疆公安廳的一位處長帶領的若幹交通幹警，以及教科文絲路考察團新疆接待組的特邀首席英語翻譯 - 新疆大學教授孫景雲女士。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絲綢之路考察團的聯合專家組，由來自世界各地的三十多位專家教授組成。聯合專家組的領隊是一位外方教授。聯合專家組的副領隊是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暨中國考古學會理事長的徐萍芳先生。北京大學教授宿白先生應邀作為中方專家組的顧問，參加了考察活動。

除專家組成員外，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巴黎總部有一位主管和兩位行政助理隨團，幫助協調和組織工作。中國國家文物局，中國教科文全國委員會都派出了相應人員隨同考察。在新疆境內考察期間，自治區外辦和自治區文化廳派員協助考察。

到達敦煌當天，晚飯後，與文化廳的謝廳一起散步，遊覽敦煌夜市。夜幕降臨，夜市上燈火輝煌，各色美食香味撲鼻，各種夜光杯琳琅滿目，然人流連忘返。第二天開始，我隨教科文絲路考察團一起參觀了莫高窟，並旁聽了在敦煌會議中心舉辦的絲綢之路國際研討會。

因為當年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絲綢之路考察，以西安為起點，敦煌是進入新疆前的最後一站，所以新疆方麵的接待工作，從離開敦煌開始。離開敦煌的前夜，有一場送別和迎接儀式。那天晚上的晚餐會上，主管文教工作的陝西省副省長專程到場致辭送別。新疆自治區外辦主任居馬洪代表新疆方麵致歡迎辭。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絲綢之路考察團離開敦煌，二十餘輛車的車隊沿著一望無際的茫茫戈壁公路，前往新疆哈密。哈密是進入新疆的第一站，晚餐十分豐富。金黃色的整隻烤全羊整齊地擺放在餐車上，香味撲鼻。羊頭上係著紅絲帶，非常漂亮。哈密地區歌舞團表演了熱情歡快的新疆歌舞，熱烈歡迎遠道而來的國內外來賓。在哈密時，考察團參觀了哈密五堡古墓群，哈密回王墓，哈密古烽燧（烽火台）遺址。也參觀了哈密沙療中心。

在哈密的考察結束後，考察團的車隊離開哈密駛向吐魯番。吐魯番是教科文絲路考察團新疆境內考察時最重要，也是停留時間最長的一站。考察團在吐魯番參觀了高昌故城、交河故城、柏孜克裏克千佛洞、蘇公塔、阿斯塔納古墓群以及坎兒井，並在葡萄溝觀看了新疆民族歌舞。參觀葡萄溝那天，午餐時去了葡萄溝附近的鄉村。在村裏，考察團包下了相連在一起的數家維吾爾農家餐館，大家一起品嚐新疆特色的鄉村農家拉麵和烤肉串。

從吐魯番向西行的下一站是庫爾勒。庫爾勒是南疆巴音郭勒蒙古自治州首府，以庫爾勒香梨而馳名中外。這裏在曆史上曾經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焉耆國所在地。在庫爾勒，考察團參觀了鐵門關遺址。

從庫爾勒繼續西行，到達絲路考察的另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地庫車。在庫車第一次遇到住宿困難。庫車縣招待所沒有足夠床位安排整個考察團。隨團的自治區外辦的工作人員決定向庫車的陸軍四師救助。最後在陸軍四師的幫助下，將考察團的部分內賓和工作人員安排到了四師招待所。

在庫車，考察團參觀了克孜爾石窟、庫車王府、克孜尕哈烽火台和蘇巴什佛寺。在考察克孜爾石窟時，在專家組的請求下，考察團被特許參觀一些不開放的洞窟。幾個不開放的洞窟位於山坡高處，沒有行人道路和階梯。作為專家組中的最年長者，宿白先生堅持攀登，去親自考察。山路陡峭，有些地方，要手腳並用才能上去。宿白先生的堅持，讓眾人動容。

離開庫車後的下一站是阿克蘇。阿克蘇以阿克蘇蘋果聞名，也是中國重要的優質棉花生產基地。在阿克蘇期間，考察團參觀了治沙站，胡楊林，和蘋果園。

從阿克蘇西行，到達喀什。喀什是當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絲綢之路考察的終點站。在喀什，考察團參觀了喀什艾提尕爾清真寺、香妃墓和莫爾寺遺址。莫爾寺遺址中的莫爾佛塔是中國最西部的佛塔，也是中國境內現存最早的佛塔。

考察團在喀什停留期間時，安排了一天時間去阿圖什參觀。阿圖什是新疆著名的無花果之鄉，也盛產葡萄和其它果類。在阿圖什參觀果園時，考察團一行在果園內休息品嚐瓜果。大家一起在樹蔭下盤腿圍坐在地毯上。地毯中央的一排果盤內有烤饢和各類瓜果，既有無花果，也有葡萄、西瓜、哈密瓜。南疆秋天的午後烈日炎炎，果園內的樹蔭下卻是涼風習習。大家一邊吃瓜果和烤饢，一邊隨意聊天，感受鄉村田園生活的安逸嫻靜。

在新疆境內考察期間，所有集體活動，都是由孫景雲老師承擔翻譯工作。因為每天都要參觀一些古遺址，要講解和翻譯，孫老師是考察團隊中最忙碌的工作人員。孫老師英語口語非常流利。休息時間，我向孫老師請教如何練就流利的英語口語。孫老師講，她年少時，在上海全英語教學的教會學校渡過。幼年到少年時代的英語學習，讓她在後來的職業生涯中受益良多。孫景雲老師在新疆執教數十年，學生遍布全疆各地。考察團中隨行的幾位新疆自治區政府外辦的工作人員，是幾位二十出頭的維族小夥。他們大多是新疆大學畢業的，是孫老師的學生。考察途中，每到一地，經常有孫老師的學生前來問候。

新疆文化廳的謝廳畢業於西北大學曆史係，主管新疆文物工作多年，對新疆各地的文物遺址了如指掌。謝廳有時也會給外賓講解，與考察團的專家組成員們交流。謝廳淵博的曆史知識和超強的專業能力，讓人十分敬佩。

二十天的汽車旅行，我一直與專家組的宿白先生、國家文物局的郭旃處長、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的安家瑤大姐同車坐在一起，一路上聽老師和學長們聊天。

宿白先生在東北沈陽出生和長大。在漸生華發之年，仍然鄉音難改。大概怕熱，宿白先生總是手拿一把蒲扇，即使在車上也扇不離手，頗有傳說中的古代文人雅士的羽扇綸巾之風。郭處是一位身材魁梧、聲音洪亮的北方漢子，是一位世界遺產專家。安大姐出生在京城的考古世家。父親是一位著名的中國考古界前輩。因為祖籍山東，安大姐也喜歡自稱山東人。安大姐講話時永遠是輕聲慢語、溫婉平和。

新疆地大物博，二十天的絲路考察期間，考察團經常每天奔波幾百公裏，大家時常每天要在車裏坐幾個小時。坐在車上時，我一路上聽長輩老師和比我大約早十年進入職場的學長們隨意輕鬆地聊天。聽他們聊人生經曆和經驗，聊職場趣聞和各地風情。這讓當時我這個剛剛參加工作的職場小白受益良多。二十天的旅途中，我聽宿白先生講中國考古學史、講中國石窟考古的曆史和展望，聽郭處講中國的世界遺產及保護問題，聽安大姐講玻璃的起源和通過絲綢之路的傳播。安大姐剛剛從北美遊學歸來，有時也聽安大姐講北美的考古學家和北美趣聞。二十天的絲路考察，是一次非常難忘的穿越數千公裏戈壁大漠的旅行，也是一段十分珍貴而難得的人生經曆。

在喀什的考察結束後，考察團全體成員從喀什乘飛機飛烏魯木齊。在烏魯木齊舉行了兩天的國際學術研討會。最後在烏魯木齊新疆人民會堂舉行了閉幕式。閉幕會上，新疆自治區人民政府主席鐵木兒、中國教科文全國委員會主任滕藤、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副總幹事夏爾馬，到會並分別致辭。

轉眼三十年過去了。當年參加絲路考察的兩位中國考古界前輩 - 徐萍芳先生和宿白先生，如今都已經離世。願他們在天堂一路走好。

三十年後，從網絡新聞上，還時常可以看到當年參加絲路考察的郭處和安大姐的消息。衷心為他們祝福。要特別感謝安大姐，感謝她在將絲綢之路申報為世界遺產過程中所做出的諸多貢獻，感謝她十餘年來的不懈努力和辛勤付出。

故鄉的路，帶我走過戈壁瀚海蒼茫，帶我領略大漠中的千年胡楊。故鄉的路，記載著絲綢古道的曆史和滄桑。

難忘那條路上的拉麵、烤肉和烤饢。難忘那一路上的樂聲悠揚，難忘那一路上的瓜果飄香。

2022-11 於C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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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 一些相關地名和景點的網絡文獻和視頻鏈接：

關於絲綢之路

https://zh.unesco.org/silkroad/guanyusichouzhilu

絲綢之路

http://www.qulishi.com/huati/sichouzh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