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對這個網友真不熟悉,好在說一個網友,其實是評他/她的文,不用像組織部門考察幹部那樣大費周折,隻要讀幾篇文章,他/她的輪廓就基本清晰了。
人參花的確是個新網友,網齡大約2-3年,但也寫了不少好文章。基本印象是:文筆細膩,有情,有愛,有正義感。
人參花應該是一個從事科學研究的女士,一般理工女的文字很少有這麽引人入勝的,《我叫周扒皮》卻一下子就抓住了讀者的眼球。人參花寫自己的親人《九十三的父親生日快樂》、窗前的芙蓉樹—-懷念母親、《女兒是饋贈,兒子是考驗》,寫自己的初戀《吹一片簫聲過牆——我和初戀》,情深深意濃濃。用真情寫自己熱愛的人,是最能打動讀者的。我個人有個偏見,一個網友寫了一大堆文字但從來不涉及自己身邊的人和事,那麽他/她的文字是不值得細讀的。
人參花寫了好幾次她的老板《我的美女老板》、《永不退休的老板》,感覺人參花運氣真好,碰見的都是好老板。不對,其實人和人都是相互的,你對別人好,別人也自然會善待你。這不,她最新的一篇博文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成就人者,天成就》
當然,看一個人,還要看他/她的三觀,當我看到《我不願意為古姑娘寫一個字》的時候,Bingo!對上號了,能問出 怎樣的國度,怎樣的國民,怎樣的文化才能把一位母親栓在鐵鏈子上二十幾年? 的人,三觀應該是和我一致的。
成就人者,天成就
By 人參花
最近,見到了我二十多年前的老板,一位病毒學家,美國科學院院士。老板今年86歲了,剛畢業了一位博士生,說是還要馬上再招一位。
我在想,我老板永不退休,肯定不是稻粱為謀,而是出於對事業的熱愛。我找來他當年入選科學院院士的時候寫的自傳,讀了之後,對他事業的成功軌跡,有了更多的了解。我發現,老板的事業成功,存在著必然也存在著偶然。他一生中有不止一次,做一件事起因是為了幫助別人,最後結果竟然是幫了自己。
我們當年的係主任,是一位女科學家。她年輕時候,因為丈夫先找到工作搬到此地,她隨後到,還沒有合適的工作。但是你知道,做研究的如果沒有很好的理由,一般盡量避免事業有間隔。我老板就好心接受她作為博士後,給她一個緩衝階段好慢慢找工作。他們的研究領域並不同,我老板是做病毒的,她是做細菌的,學術上也不能給她指導,隻在實驗室給她劃出一塊地方,她自己指導自己。
但是,這位女科學家居然在不長的時間內,有了重大發現。成了世界上第一位在細菌裏發現了雙鏈RNA病毒的人。當年的一般概念都認為病毒RNA是單鏈,比如目前流行的新冠病毒就是一種單鏈RNA病毒,雙鏈的在此之前沒有見過。在她的研究突破之後,人們就不再局限於原來的概念了。所以這是真正的突破。再後來她事業逐漸成功,係裏招她做了教授。她研究工作卓有成效,又做了本係的係主任,連續做了近二十年的係主任。還做了多年全國這方麵的行業委員會的主席。但是,她的起點是在我老板實驗室,她的成果論文都有我老板的名字,而且是指導教授。我老板意外地弄了一堆自己並沒有想要的重要榮譽。
係裏還有一位教授,是發明用超速離心機做梯度分層離心的人。那家有名的超速離心機公司稱他為“離心機之父”,說是他“賦予了離心機新的生命”。他本身是做低等生物共生體係研究的。有一次,他離心一些東西的時候,發現有個分層裏有一種奇怪的顆粒,顯微鏡下觀察有點像病毒。這種情況下,他自己稍稍進一步研究,說不定是個突破。
在研究方麵有突破,是大多數科學家夢寐以求的事情,很多人幹一輩子也不見得有什麽突破。我後來的老板周扒皮,天天把“突破”掛在嘴上,一天到晚“break through, break through ”,看見一點苗頭就兩眼放光立馬撲過去。最後嘛也沒有through。
但是,我老板人緣好,又是做病毒的,人家教授就直接把東西給了他。還說,“你看看吧,說不定有戲,有點像是個病毒”。我老板於是集中人力物力研究,最後發現果真是一種病毒,一種曆史上從未被發現過的新病毒。我老板從此開辟了一個新的領域,一輩子專做這種病毒和與這個病毒相關學科的研究。後來功成名就,成了科學院院士。
關於這位“離心機之父”教授還有一個故事。他年長我老板將近二十歲,我去的時候他已經退休了,我無緣麵聖。當年他入選科學院院士的時候,他是周六接到了通知。當時我老板正在教授家後院的私人湖裏釣魚。教授的家建在一大片私人領地上,包括一個巨大的天然湖泊。我老板那時候年輕,周末就常去釣魚。那天本不喜歡釣魚的教授,還過來跟他聊天兒,一起在湖邊喝著啤酒吃燒烤,提都沒提院士的事兒。周一回到學校上班,係裏的秘書過來問我老板,應該怎麽慶祝一下教授榮升院士。我老板說,“不可能吧,他周六沒說呀!趕緊再打電話回去確認一下吧,這麽大的事兒別弄錯了”。這時候,走廊盡頭款款走過來教授本尊,聞此輕描淡寫地說,“不用打電話了,是真的,我周六已經接到書麵通知”。言閉雲淡風輕地轉身走了。我老板和秘書望著教授擦肩而過的背影,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了好幾分鍾。
教授淡泊功名的態度一定會影響到我老板和周圍的人。而我老板有這樣的良師益友扶持,一路走來也積攢了相當的口碑,降服了一眾人。
有一位退了休的教授,原來是一個比較特立獨行的人,自己有過發明,看不起一般的博士畢業生,說他們隻是修完了本應該修的科目,沒有突破和發現,隻能稱為匠人。但是他對我老板心服口服,表示了相當的尊重。我老板組織了一個“Journal Club”, 每個月的第一個周二晚上活動,大家輪流講一篇自己選的文章,幫助不同領域的各位擴展不同研究方向的思路。這個club延續了很多年,我們漸漸地開始有點敷衍了,看在老板的麵子上又不能不去。但是,這位退休教授絕對是比誰都虔誠。到了那一天,隻見他穿戴整齊,正襟危坐地與會。輪到他講的時候,也極其認真地去圖書館查資料,找一篇他認為有顛覆性的文章拿來講,而且講得比誰都透徹。學校大禮堂有學術報告的時候,他也是早早的第一個到。穿著他戲稱為去教堂才穿的衣服,高高的個子,坐在第一排正中間,還經常舉手問問題。
我知道做學問的人需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貧,如果對功名也不屑的話,我是真心佩服這樣的人。我的老板,還有係裏的這幾位教授,默默地用他們的一生,潤物無聲地演繹給我們看了,一個真正做學問的人應該是什麽樣子;一個一路成就他人的人,最後怎麽贏得了尊重,同時也成就了自己。
真就應了那句話,成就人者天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