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約987年—約1053年),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北宋詞人,婉約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原名三變,字景莊。後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稱柳七。宋仁宗朝進士,官至屯田員外郎,故世稱柳屯田。
柳永的父親柳宜(939-?)仕南唐,官監察禦史,入宋先後任過幾處縣令,宋太宗雍熙二年(985)中進士,最後官至工部侍郎,讚善大夫。柳永是其最小的兒子,他的兩個哥哥,大哥柳三複宋真宗天禧二年(1018)進士,二哥柳三接和他是同一年的進士。不僅如此,後來他的兒子柳涚,慶曆六(1046)進士,侄子(柳三接的兒子)柳淇,皇祐五年(1053)進士,可以說是書香門第。但是從青少年時期起,柳永就混跡於煙花巷陌中,當時歌妓們的心聲是:“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麵。”在南宋葉夢得所撰《避暑錄話》中也記載著:“柳永為舉子時,多遊狹邪,善為歌辭。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永為辭,始行於世,於是聲傳一時。餘仕丹徒,嚐見一西夏歸朝官雲:‘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可見中進士之前,柳永(當時名叫柳三變)就是最出名的歌詞作者,音樂家鋪成新曲,邀請柳永填詞,才能流傳開來。不僅在大江南北,中原大地名聞遐邇,而且聲名遠播番邦北遼和西夏。
柳永第一次赴京趕考,落榜了,第二次又落榜。第二次落榜後,由著性子寫了首不知天高地厚牢騷極盛的《鶴衝天》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遊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發牢騷的柳永隻圖一時痛快,壓根沒有想到這首《鶴衝天》造成了他一生辛酸。原來宋代詞非常流行,即使趙官家也不例外,年輕的宋仁宗就讀過不少詞作,對於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的柳永的作品自然更熟悉。沒有幾天,柳永的《鶴衝天》就到了宋仁宗手中。仁宗反複看著,吟著,越讀越不是滋味,越讀越惱火。特別是那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真是刺到了宋仁宗的痛點上。三年後,柳永又一次參加考試,好不容易過了幾關,隻等皇帝朱筆圈點放榜。誰知,當仁宗皇帝在名冊薄上看到“柳三變”三字時,龍顏大怒,惡恨恨抹去了他的名字,在旁批道:“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
從宋仁宗即位到柳永中進士的景祐元年(1034),共舉行過四次進士考試。第一次是天聖二年(1024),此時生於大中祥符三年(1010)的宋仁宗年僅十五歲,接觸詞作不多,恐怕還沒有達到品評作品的水平,所以柳永寫《鶴衝天》應該發生在天聖五年(1027)的那一次進士考試之後。由此推定宋仁宗抹去了柳三變的名字並寫下批語,是發生在天聖八年(1030)進士考試的時候。從柳永的家庭背景可以想象,他一生有對官宦生活的不懈追求,所以四年後他改用柳永的名字又參加考試並中了進士。宋仁宗是曆史上出名的性格溫和的皇帝,所以廟號仁宗,見他改了名字服軟,也就放他一馬,不再為難他。
相對於他的名氣,柳永的仕途很不順利,於是就有一些為他不平的人想法幫助他。據英宗治平四年(1067)進士王辟之,作於哲宗元祐(1086)以前的《澠水燕談》一書,仁宗皇祐年間(1050左右),天上出了老人星,仁宗非常高興;當時入內都知(太監首領)史某憐他“久困選調”,因乘仁宗高興叫他獻詞應製。柳永寫了一首《醉蓬萊》 ,反而再次惹惱了仁宗皇帝,使得吏部不肯授官給他,柳永去見當時的宰相晏殊,希望能夠解決問題。晏殊話裏有話地問:“賢俊作曲子麽?”暗諷柳永不務正業,柳永沒有低頭認錯,反而反唇相譏:“您不是也寫小曲兒嗎?”晏殊舉了柳永《定風波》說:“我雖然也寫小曲兒,卻從來不寫‘鎮相隨,莫拋躲,彩線慵拈伴伊坐’這樣的俗語。”柳永隻好黯然離去。可見當時的士大夫填詞,盡管流行婉約綺麗的作品,有做豔詞的風氣,包括詞壇領袖晏殊也有寫歌妓的作品,但他們對於歌妓之類的社會下層婦女是玩弄和歧視。隻有柳永對處於社會下層的女性生活和情感有了深入的了解,才能格外生動、真切描繪她們的心理活動。《定風波》就是借一個被情人拋棄的下層女性之口,傳達了當時社會普通女性的愛情理想。
柳永是當時詞壇專業填詞的第一人,也是另類詞人,無怪乎他會受到同是詞人的其他官員的排擠。這並不是說柳永的詞格調不高,他是把詞從小令拓展為長調慢詞的主要作家,《樂章集》中有許多他創作的詞牌流傳後世。他的寫情名作《雨霖鈴》(寒蟬淒切)是宋詞的代表之一,寫景的名作《望海潮》(東南形勝)使得金主完顏亮對西湖風景垂涎不已,以致為使自己“立馬吳山第一峰”而發動了一次南侵戰爭。
柳永對官場徹底失望之後,幹脆用宋仁宗對他“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的批語,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 ,漫遊名妓之家以填詞為業。盡管兒子中了進士,他還是拋妻別子,成為一個既無家室,又無財產的江湖浪子。多年後,身心俱傷的柳永死在名妓趙香香家,死後也沒有家人過問,還是謝玉英、陳師師一班名妓念他的才學和情癡,湊一筆錢為他安葬。謝玉英曾與他擬為夫妻,為他戴重孝,眾妓都為他戴孝守喪。出殯之時,東京滿城妓女都來了,半城縞素,一片哀聲,這便是“群妓春風送柳七”的佳話。謝玉英痛思柳郎,哀傷過度,兩個月後便死去。陳師師等念她情重,葬她於柳永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