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一名如假包換的粵劇迷. 我小時候她牽我的手去劇院, 買 2 張票, 其實她大可以買 1 張票抱著我坐的. 她睇戲睇得如癡如醉, 我看如癡如醉的她. 我對她的愛好有免疫力, 我不聽粵曲的, 除了紅線女唱的《賣茘枝》---- “身外是張花紅被, 輕紗薄錦玉團兒, 入口甘美, 齒頰留香世上稀”.
七月的風, 懶懶的; 紅了的荔枝, 傾其羞澀. 周末在雲城超市購物時, 買了一小袋荔枝, $12.99 / LB. 捎回家的, 還有夏天的音符.
如果不是疫情, 此時我應該人在嶺南, 像往年的荔枝季節那樣, 一籮籮一筐筐新鮮的茘枝, 在我麵前一字形排開, 都是從樹上摘下來不久的, 葉子還嫩出水, 綠出油呢. “吃吧, 阿蘭, 爽爽甜甜, 吃多點”, 他們說. 都說一個荔枝三把火, 我的體質稍偏涼, 不怕火, 卻眼闊肚窄, 做不到 “日啖荔枝三百顆”.
“輕紅釅白” 留下的餘香, 漫山荒野簇紅掛綠的麗景, 是我炙熱的回憶.
多年前, 家人在東莞市一個鄉鎮租了一個山頭, 種植茘枝和龍眼樹, 40 年的合約, 一舉三得之如意算盤也. 第一, 家裏有人愛好甜蜜的事業 ---- 養蜜蜂. 第二, 收成的蜂蜜, 荔枝, 龍眼, 產生經濟效益. 第三, 預測若幹年後修建的一條高速公路將穿山越嶺, 等待到時被政府高價收購.
近百箱的蜜蜂運上山. 每箱幾千隻蜜蜂, 當中有一隻蜂王 (雌性), 其餘的 1% 是雄蜂, 99% 是工蜂. 蜂王除了統領蜂群, 還擔當產卵, 繁衍後代, 未曾交配的叫處女蜂, 從小吃金貴的蜂王漿, 長大後婚飛, 與最優秀的雄蜂交配; 雄蜂遊手好閑, 自由飛翔, 唯一的作為是與蜂王交配, 為此生, 為此死; 工蜂除了產卵和交配, 包覽了蜂群所有的工作, 比如采集花蜜 / 花粉, 釀蜜, 哺育, 築巢, 捍衛家園等.
每年四月清明節過後, 荔枝花開, 天剛亮, 工蜂外出穿梭花叢, 嚶嚶嗡嗡, 釆花粉集花蜜, 忙個不亦樂乎, 直到太陽下山, 月色朦朧, 才自動導航歸巢, 吐蜜釀蜜在蜂房. 五月割蜜. 六七月摘荔枝. 4 年前我在山上采荔枝時, 跟班是一隻武警部隊的退役狼狗, 名叫大衛, 用嘴叼著一個小籃子, 我去哪兒它跟到哪兒.
過日子, 有陽光有空氣有 Honey, 鹹魚白菜都好好味. 在嶺南飲的是茘枝混搭龍眼蜜, 在卑詩喝的是藍莓蜜, 若問它們有分別嗎? 正是各美其味呢.
由於外婆的溺寵, 媽媽是一個 “凍齡” 的女人. 外婆在世的最後一晚, 長夜待我好淒涼. 我在醫院徹夜無眠守護外婆, 撫摩她的手, 抱她, 耳語喃喃: 我會接替你去寵愛你的女兒, 讓歲月印在我的眉間, 你放心. 拂曉, 她停止呼吸, 打電話告知在家中睡覺的爹娘: 外婆沒有離開.
寸寸前行, 舊事難於淡忘卻裝作淡忘.
每次回穗探親, 媽媽都會唱這首歌給我們聽《冷冷的夏》 By 王芷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