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兩年的回憶（八）
張朝陽的挑
那真是青春步伐！那真是熱情四濺！
知青支書！蕭長春從《豔陽天》走進花園農場。
一看就是挑過千百擔的架式。一看，就看出第一挑到第n挑也曾直著扁擔和身體成十字過的。
能挑著跟人聊，聊的可以是正經事，正經話的；換肩，行雲流水樣的滑向左滑向右，且不礙別人經過，不碰周圍草木；扁擔和腰身的彈，說盡節奏的原生態；步子是顛著的，這可是好把式才能有的技境。
我怕挑。曾耍滑頭於隊長孔蓮英。她看在街坊的麵兒，每給換工。但愛看挑。
一是看梁化銀的挑。那是愚公移山樣的能挑走王屋山 太行山的挑。墩墩的前後麥捆，淹了一樣墩墩的他。整個地在顛在顫。沒見他歇過中途。過磅時，旁邊的都會湊過來看秤，都會“是今天最重的一擔”的驚歎！挑和他長在一起似的。
另外，就是支書張朝陽的。一條不雪白的毛巾撘著，兩手抓住前後的捆把，肩至背，有微拱的曲線，脊卻是挺著的，直的。頰紅而腮雪，是那種曬也曬黑不到哪兒去的膚色。會搭腔與招呼的，嘴角總掛著不經意的笑意。擔子經過處，鬆快，清朗。
自有一種挑以外的東西在步子裏，能看得到知青的知。他隻是會挑，而且是學會的。不使覺著他挑的是什麽，不會去看過磅時他每擔挑了多少斤。
再教育，他畢業了。他這挑，是在教育別人了。董書記總是坐著的，說著的；潘書記能挑的，但那是“我年輕時候”。張朝陽知青支書是真挑的，從早到中午吃過午飯後，一直挑到下工。它在說明著什麽，表示著什麽。
劉文林的歌
在德國黑森林散步，在安大略湖邊溜彎，想哼幾句時，就會想起劉文林路過時的悠揚歌聲：“萬裏江山披滿霞光，勝利凱歌到處傳揚。英明的決議，果斷的措施，表達了億萬人民共同的願望。啊，敬愛的華主席，敬愛的黨中央。你一舉粉碎了反黨四人幫，指引我們勝利向前方。跟著您，我們團結戰鬥有力量，跟著您，祖國的前程更輝煌。”這歌，硬是從劉文林那兒聽會的。記住了。看來要記一輩子。
劉文林開口即成音，聽到就是來情緒。那時有兩個樂，一是站在公用的喇叭下聽盛中國小提琴曲《中國之春》。另一個，聽劉文林若入無人之境的歌唱。
他總是有型的長發，步伐總是文藝兮兮的。唱時，挺胸，昂首，不是表演的表演，沒台子的上了台。唱著的，抒發；看著的，微笑以對。
這歌，在廣播裏是省文工團管維俊唱的。記不得了。但劉文林唱的，每句都在耳邊。男高音，歡快的起頭。“萬裏江山披滿霞光”，就是唱在陰雨歇工日，也聽得兩耳晴朗；“英明的決議，果斷的措施”，很準地音唱在很普遍的認知上。“你一舉粉碎了反黨四人幫”後，是進行曲速度。劉文林唱得從容，唱得嘹亮。第一個“更輝煌”和第二個“更輝煌”間，有明顯的加強。這時，不同於尋常的哼哼的歌唱愛好者並愛出了點名堂的質地顯現出來。回憶裏，知道，劉文林巳自覺於音量的把握，拖腔的平穩，吐字的技術了。
夏師傅“上工了”的呼叫，隻記得那手勢，記不住聲音。劉文林的歌聲，連帶著身影，姿態，多維地存在記憶裏，而且是放在隨手常取出的檔子裏。
當時就想到，以後會寫這歌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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