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憶(一)
挑鋤挖中,與農民一起,不覺得他們存在;歇肩,歇晌,不能與其獨對。
幾個男知青圍著一個五十好幾的領隊,讓他背孫中山遺訓。他窘著,推著,口裏“聽過了,聽過了”嘟囔。讓不過,他就背。一下靜了,“我同誌須知,革命尚未成功”,後麵的聽不清,全是圍觀的哄笑聲。
領隊農民穿的衣服,始於遮體,終於禦寒。男的也穿著中山裝,女的也紮各色圍巾。村裏的人,都這樣。
從來都是這樣。他們讓你認為。
回憶不出農民領隊說過的一句整話。
聽過農民們交談。濁濁的口音裏,呼嚕著單字短句。能連著說幾句的,很少。“階級鬥爭”“提高覺悟”夾在話裏,帶幾絲廣播腔,一聽就知道他們在引用外來語。
“說貧下中的語言”,教導如斯。可,他們沒有話。我們一說,他們聽到啞。“知青,知青,會說呢!”
一入農耕,腦子就停住不動了。不走腦子就行。鋤挖鏟,動作就是。農民的木訥,想必是不走腦子日久所致。
農民,農村,農具,農活.... 把股農氣壓過來。呆呆的,傻傻的,木木的,圍將過來。好害怕!當想到“以後就這樣過啦!”
《資本論 原始積累》裏,痛陳圈地殘暴,沒地種了的農人焦慮..... 可進了廠子的農民看著變,會“去開會”了,會在會上發言了,會進酒吧了.....
知青,沒一個不盼上調的。那樣,就不被農罩住了!
回寧,到處見到農民工。農氣一團一團的。引起當知青時的壓抑。
農業,農咽!被哽過,好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