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緣夢
一年三百六十日，從未中斷過，雨兒會半宿半宿地跪在佛堂前祈求禱告。為那個為了複仇已漸漸失去人性的，而自己卻傾心愛慕著的男人禱告。她的心在流淚，而他卻全然不知，並且變得更加瘋狂。不斷地加深離魂功力，不斷“完善”忘憂丹的毒性。他為每一次小小的進展而雀躍歡呼，也隻有在這時，雨兒能看到他臉上難得的歡顏。
他的臉依舊俊美得令她窒息，但她卻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越來越多的邪惡和無情。她的心在流血，她怕極了，她在恐懼之中默默等待著可怕的宿命。可是她別無選擇，她無力改變他，更無力離開他，隻能一遍遍求佛：請用我的心換回他的原性吧，他原本是那樣善良而多情的。隻要佛祖能讓他恢複理性，我願意，我什麽都願意付出，哪怕讓他把我變成失掉靈魂的行屍走肉……
一晚，雨兒在佛堂前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裏佛光四射，靈台空明，周圍一切似乎完全消失了。她發現自己渾身上下被一道道金光所圍繞，驚奇之中，突見佛祖架著七彩祥雲翩然而至。
雨兒連忙合十跪拜道：“民女蕭雨兒敢問佛祖是為了民女每夜的禱告而來嗎？懇請佛祖施恩！”
隻聽佛祖道：“世間因果循環，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根。西門公子這些年來雖然做了一些除暴安良的事，但並非完全出自善心，而且已漸漸喪失了真心。本座本著慈悲為懷之心，不忍再見無辜眾生受苦。加之你三百六十五夜的祈禱，特來相助。不過，你可否真的做好準備了？”
雨兒截然答道：“佛祖明鑒，雨兒願為公子死千次萬次，隻要能喚醒公子善良的本性，盡快遠離江湖恩怨是非之地！”
雨兒低著頭，但似乎聽到佛祖微微歎了一口氣：“孽緣呀！雨兒姑娘，吃了這粒金丹，一切都會如你所願。你既不會折壽，也不會死，但你會忘了這個人，離開這裏，去過你今生應該過的生活，此生你們將再無相見的機會。切記，你一定要在他麵前心甘情願地吃下這粒金丹。你還有什麽疑問麽？”
“雨兒記住，雨兒叩謝我佛慈悲。雨兒隻有一事相問。”
“問來。”
“我和公子……來世可還有相逢的機會？”雨兒含淚望著佛祖。
隻聽佛祖曰：“月原不來，水亦不去。驀爾相逢，不知其故。水底之天，池中之月。去來之相，了不可說……”話音未落，佛祖已飄然離去。
雨兒從夢中驚醒，大聲呼喚：“佛祖，佛祖……”
雨兒睜開雙眼，隻見手掌之中靜靜地躺著一顆金丹。
四、緣盡
不知多少回，雨兒象今晚這樣端詳著睡夢中的西門公子。其實每次她躡手躡腳地來到他的床榻旁，他都是知道的，每次都會閉著眼睛嗔道：
“雨兒，快些去睡。”今天也不例外，但他很快就又進入了夢鄉。
雨兒象往常一樣笑了一笑：“好好好，這就去了。”
她很想撫摸他的臉，再為他做一頓飯，再趕製出一件過冬的衣裳；她很想為他唱那首她為他寫的歌；她最想知道的是他是否真的對自己的一往情深一無所知……
隻是今生的緣分已走到了盡頭。當雨兒吞下那粒金丹的時候，一滴淚悄然滑落，落在他的手背之上……碎了。
次日，當西門公子從睡夢中醒來後，卻沒有象往常一樣去後山練功。心裏似有一個聲音催促著他，他要盡快地見到雨兒。“雨兒，雨兒……”他念叨著這個如此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名字。
然而，自從那個早晨起，他再也沒有見過雨兒——那個三年前在離魂穀邂逅的女孩，並死心塌地跟隨了他三年的女孩。
雨兒就此在人間蒸發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認識過一個叫蕭雨兒的女孩子，甚至想不起來自己這三年到底是如何過來的。許多人，許多事，離魂穀，忘憂丹，雨兒，雨兒……反反複複出現在夜晚的夢裏，交錯重疊，盤旋糾纏，令他夜夜不得安寧。
甚至在白天，似乎總有一個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齒、玉指素臂、細腰雪膚的身影，一張孩子般爛漫的笑容在他眼前出現，讓人過目不忘。她總是不肯停下匆匆的腳步，隻肯在遠處回眸，嫣然望著他笑笑：雨兒這就去了。
他開始吃齋念佛，請求佛祖幫他理清這三年的頭緒，恢複他的記憶。
一個月圓之夜，也是在雨兒以前夜夜念佛為他祈禱的佛堂前，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了佛祖，講出了困擾他多時的疑惑。
“佛祖，小生肯求佛祖幫我找到雨兒！”
佛祖問道：“公子為何要找她？”
公子答道：“隻有找到她才能恢複我這三年全部的記憶。我好象，好象，忘了自己從何方來，又要到何方去。”
佛祖歎道：“愚頑不化！我再來問你，公子為何要找她？”
公子愕然，沉默片刻，答道：“前塵往事如夢，小生並非愚頑到想讓時光倒流。在下很滿意自己現在的心態……隻是，隻是，心裏總是惦念著那個叫雨兒的女子，她過得可好？有沒有受人欺負？她總愛，總愛光著腳跑到別人的屋裏，會不會著涼？……”
佛祖說道：“不枉雨兒姑娘對你的一片真情。她過得很好，嫁了一戶很好的人家。你與佛有緣，好生修煉，來世會有與她相遇的機緣……”
半年之後，一座名作“聽雨寺”的寺院出現在離魂穀的忘憂山頂，據說寺院住持大師法號喚作——“西門聽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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