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象是怎麽產生的?
就是聚焦產生的。
比如看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這就是不同的聚焦:你是什麽人就怎麽聚,反過來,你怎麽聚就說明你是什麽樣的人。
紅樓夢本身是什麽?可能是其中之一,之二,之三,也可能什麽都是,也可能什麽都不是。
如果不聚焦,紅樓夢就隻是紅樓夢,而不是任何人的任何解讀。
讀者聚焦,也沒有聚出紅樓夢的本質,隻是聚出了自己的影子。
同樣的原理,論持久戰,各自聚出各自的影子。
中國抗戰,各自聚出各自的影子。
戰狼瘋狗,各自取出各自的影子。
同樣的原理,我的觀點,我的世界,我的生活,其實也不過是各自聚出來的各自的影子。
假如世界有一個本來的樣子,那個樣子隻能在我們不聚焦,沒有取舍的時候才可能真正地呈現。
“我”就是一個習慣性的聚焦方式。因為他是虛幻的(非根本非真實)破碎的(非本原非整體),聚焦的破碎的本質產生了無數的平行的角度與方式(如解讀紅樓夢)。所以他就特別地沒有安全感,他要保持自我,保持穩定的存在感就需要做兩件事,一是確認自我的存在,二是否定同級別的與我不同的存在。
這就是一切爭論的根本原因:我基本上從不費力氣去論證別人的合理性,相反,我花吃奶的力氣去論證別人的不合理。
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確定自我的存在及其影響。如果看到有人讚同我的觀點,那就太好了。如果把不同的觀點說啞了,心情可以愉快半天。如果遭到反對,那就不可忍受。背後的驅動機製,跟國王要占領更多的土地,公獸要與更多的母獸交配(比喻,說的是機製,不限於男士)沒有本質不同:自我最大化。
看跟別人的合影,一般來說,第一眼一定會去找自己,第二眼很可能還是自己。別人什麽樣子可能根本不會注意。
我這樣做,別人也這樣做。每個“我”都依這個原理來聚焦。
這樣聚出來的樣子,一定不是對象本來的樣子,也一定不是我本來的樣子。比如我對自己的認知和別人對我的認知一定不同。
那麽,哪個是真實的?
隻要是聚焦(因忽略而模糊也是聚焦的結果)產生的印象,就不可能是真實的。
那麽,到底有沒有真實的樣子?
不好說。還可以類比:各人解讀雖然不同,但是有沒有一部作品叫紅樓夢?有。
按這個道理來推,有沒有一種東西叫生命?有。
如果這個類比成立,真實的生命是存在的,那他是什麽樣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