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舟中夜起》讀議
“微風蕭蕭吹菰蒲,開門看雨月滿湖。”
( 議:
王熙鳳被寶哥哥詩社纏不過,也來了句“一夜大風起”。曹雪芹評道:雖很普通,但卻是引出大篇章來的引子。
換句話:詩就是個玩藝兒。寫詩,何必詩意在胸,有個會押韻的舌就行。
蘇軾在轉此舌。“微風蕭蕭吹菰蒲”和“一夜大風起”,異從何來?
蘇詩蘇詞蘇文的軟肋:太過輕易。每讀,常想對叫:不寫,會死啊,
( 議:
說是民歌吧,多了“兩同夢”的文乎乎;說是正經七古,又來個“如奔孤”的假接地氣。
“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是滾鐵環,打玻璃球,和泥巴水平的想象;蘇軾這句沒好多少。沒話說找話說的痕跡明顯。
“夜深人物不相管,我獨形影相嬉娛”
( 議:
和那句“不應有恨”“此事古難全”大差不差,本來是句話的,偏塞進詩詞。
此重風氣,自中唐見影形。“不會做詩也會吟”的濫漫延開來,使聯想到漁民的老實話,“晚上還能幹什麽呢?”詩之濫觴,大約正於此相關也說不定。
索性寫成長調如孔雀東南飛,木蘭詩;再不濟寫成琵琶行,長恨歌;還不行,寫成三吏三別,賣碳翁。卻都不行。強著寫,成這東東。
“暗潮生渚吊寒蚓,落月掛柳看懸蛛”
(議:
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跌倒,是“竹杖芒鞋輕勝馬”的下放,連“一尊還酹江月”都不如。
不算高明的對仗,分明就是個囉嗦。
“吊寒蚓”,美嗎?看懸蛛,比“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差了幾個檔次?
不是有水就生韻,見月必須詩的。呆看看,也挺好。蘇軾沒有這衿持。
“此生忽忽憂患裏,清境過眼能須臾”
(議:
這樣的話,讀蘇軾,能讀到煩,車軲轆話。動不動就來上一句,舌頭打個滾。有如老人家麵世的三十來首詩詞中,“誰主沉浮”“何時縛住蒼龍““曾伏虎”地一遍遍叨。
此際,蘇軾正委任狀在手,履新途中,明明高興著呢,偏作“萬裏長征走完了第一步”狀。
“雞鳴鍾動百鳥散,船頭擊鼓還相呼。”
(議:“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鍾聲到客船”,是意境;“雞鳴鍾動...”往最好裏說,一幅不錯的寫生。或者說,微型小說結尾。略顯囉嗦。
總議: 這是首所謂的不詩之詩,很掉份兒的蘇韻。怎麽會,蘇東坡?不敢信。
沒得寫時,莫下筆;可寫可不寫時,寧看呆;真要寫時,忍一忍;忍不住了,慢慢寫。讀這詩,得了這個教訓。
蘇軾一大不是:不給詩詞文個麵子,弄得個“工農兵,做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