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活動都要表白

標題黨蹭熱度而已,不是表白而是自說自話,因為沒有表的對象。既然是自說自話,就不用追求嚴謹,筋可以亂搭,每段兒跟每段兒之間都沒關係。胡思亂想肯定想不清楚,好處是不用逼著自己想清楚。也節省時間,免去了起承轉合的思量。

表白也好自白也好,都不是被逼出來的。最存不住的就是話,不說就如鯁在喉,但也有悶肚子裏一輩子的,沒找著機會而已。胖廚子李琦夢想做個守口如瓶的人,架不住大妞兒劉蓓一個媚眼兒就上趕著全招了。倒黴催的要保守的那個秘密有點兒坑人:打死我我也不說!行!有種兒!那就打死你!

文字原本是交流傳達信息的工具而已。作為工具,文字的屬性應該簡明直白,盡可能不要產生我說的是前門樓子你聽的是糟老頭子這種風馬牛不相及。保暖思淫欲,人一旦不再為低級生理需求煩惱就得琢磨點兒有的沒的,不然就空虛了。光是腦袋一紮自己悶想也不行,誰知道你是在思考還是在發呆?就得表出來。表:“上衣也。從。古者????,以爲表。” - 《說文解字》。大概其引申的意思是由內及外地昭示出來。表什麽怎麽表就有學問了,關於文字的學問,謂之文學。

直白也有不好。經常聽人講有話直說,我扛得住。心裏一感動就直說了,他上來就把你臉撓花了。當麵兒沒好意思撓晚上趁月黑風高把你家玻璃砸了。當然誇人越直白越好,別藏著掖著。如果被誇的人沒感受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般的敬仰,即使誠意在,誇人的效率也很成問題。

文學跟科學有相似之處,都是尋找規律。文學跟科學又非常不同。科學很軸,路很窄,你再牛逼不慎誤入歧途那也是你錯了,科學不買你的帳。文學就靈活多了,講究的就是沒路的地方生生趟出路來。你要是很牛逼的話更可以規定大家走哪條路,違者通通打為異類。科學界也有車匪路霸,但文痞遠遠多於科痞。因為沒法兒證偽,你心知肚明大師在吹牛逼也無可奈何。

文學的門檻兒不高,認字兒就行。不認字兒的可以去搞藝術,比如唱唱歌兒,畫畫畫兒,燒燒陶罐兒,盤盤根雕,或者打把勢賣藝什麽的。

“一片枯葉緩緩地飄落”。有人看到四季的輪回,有人感傷生命的枯萎,有人體會到宿命,有人欣賞那份從容和漫不經心,我媽覺著我該穿秋褲了,我認真地讀完每一個字試圖從心中激發一些與眾不同的感悟但徒勞無功,由衷地覺得他們說的都對。未必是別人已經窮盡了所有的含義,原因隻能是自己想象力枯竭。一句偽文青兒嘴裏冒出來的大俗話而已,生生被賦予深厚凝重的哲學含義,作者當然沒意見了,反而認為那些就是自己的初心。

文字就是文字,難分高低上下,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學說文字有好壞,並且教你如何分辨好壞。有人學了以後就不知道該怎麽寫字了,平鋪直敘能表達的意思寫出來詰屈聱牙。有人學了以後就不知道該怎麽讀書了,沒從字裏行間看出“吃人”二字”就懷疑自己會錯了意。文學是學問,總不好說學問錯了,隻能怪自己學偏了。

文學評論不光評字,也評寫字的人,有時候兒就很尷尬。“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即使你痛恨寫這些字的人,應該也承認是好字吧,但如何處置心中的違和感呢?

文字是有力量的,亦正亦邪。《三體》中,人類最初麵對的是可以光速航行並且可以用幾個質子鎖死人類基礎理論研究的牛逼文明。但是大劉話鋒一轉,原來在宇宙神級文明的眼中三體隻不過是一群比我們爬得稍微快一點兒的螞蟻而已,就像在人類眼裏這個螞蟻窩跟另一個螞蟻窩沒有任何區別。讀完之後有人就頹廢了,感覺活著沒勁。這可怪不得大劉,擺明了告訴你是科幻小說兒,沒讓你當人生指南那麽讀。

諾貝爾獎就是文學界的華山論劍。大家都知道華山論劍比試的不僅僅是武功造詣,所以諾貝爾獎看中的也不全是文學修養。雖然名頭依然很大,可是大家越來越不拿它當幹糧了。

現如今最規範的語言是各種計算機語言,依然經常出錯兒,很令人頭疼。自然語言歧義百出,一篇文章一萬個人讀下來不說有一萬種理解,百八十種總是有的。人們沾沾自喜但又謹慎地歌頌其間的千差萬別,美名其曰百花齊放百鳥爭鳴。文學就像一個沸騰的大火鍋兒,食客們選取各自中意的那一口兒。

一篇文章或者一本兒書一旦見了光,就不再是作者的私人財產了(當然稿費和版稅該付還是得付,引用也得注明)。這由不得作者,讀者擁有最終解釋權。因此經常發生作者和讀者爭辯的場麵,作者說你理解的的不是我想表達的和我想讓你理解的,讀者說其實我不關心你想表達什麽以及你想讓我理解什麽因為我想怎麽理解就怎麽理解你管不著。對於不稱心的評論作者如果活著還有機會強兩句嘴,如果死了隻能自認倒黴。不過眼不見為淨,你說什麽他都不在乎因為沒法兒在乎,最多麻煩後人幫忙打打官司。

我讀書的目的很單純,沒事兒幹和偷窺癖。沒事兒幹是因為不會幹事兒。不會幹事兒說出去不好聽就得找點兒事兒幹,讀書是最容易的事兒。好多人的愛好裏頭一項就是讀書。偷窺癖是因為自己的生活太平淡,不甘心生命的意義就是一日三餐柴米油鹽醬醋茶,總想扒窗縫看看別人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別人過得紅火就安慰自己廣廈萬間臥眠七尺並順祝他們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別人過得挺糟心就暗自慶幸老天待自己還算不薄。

曹雪芹和張愛玲本是各說各話,自己經營自己的專欄。就有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非要設個擂台把二位牽出來遛遛。也不是不可以,關公也曾戰過秦瓊。

魯迅先生很酷,張嘴就是暗器,專指各路要害,還是見血封喉那種。但也讓我感到困惑。他為之呐喊的廣大祥林嫂和阿Q們根本不關心他說了些什麽,甚至都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他的受眾基本上是小布爾喬亞。一半兒是他的粉絲,一半兒對他敬而遠之。我屬於後一種,因為知道自己暈血,所以根本不看。

張愛玲也很酷,酷在可以很冷靜甚至漫不經心地把自己剖開,一件一件掏出來,精心地整理擺放。酷就酷在那種超然的態度,我死我的,與你無關。如果哭天搶地就俗了,變成“老娘今天就死給你看”的鬧劇了。

胡蘭成更酷,和女人間的糾纏那都不叫事兒,比他邪乎的人有的是。酷在那份廣闊的胸懷。“日本軍曾佔領了大半個中國,中國人當時並不覺得失去了,不過淪陷而已,照常有著它”。“中國文明是有人世風景,還比形勢更大。提心吊膽的講把握形勢,必有一次失手,而能生在一個大的風景裏,則雖阻於形勢,亦連環可解,且可形勢自我而生”。所以稱其為漢奸確實冤枉了,明明是超越了家國洞察時務該認慫時就認慫即使你得到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可你說他不是漢奸吧,實在是愧對那些浴血抗戰,包括國軍和共軍,的將士們。

同時讀魯迅和胡蘭成就會恍惚,搞不清楚華夏文明究竟是一口泛著惡臭的醬缸還是一條平靜優雅流淌著的清澈河流。按理說總得有一個是錯的吧?也許都對了,或者也許都錯了,也未可知。

不能滿世界都是魯迅,每句話都戳心窩子,整天腦瓜子都是嗡嗡的。也不能滿世界都是張愛玲,她不經意瞅你一眼你就懷疑自己衣服裏麵爬滿了虱子,禁不住就想掀開看看。更不能滿世界都是魯迅和張愛玲,一邊兒腦子嗡嗡的一邊兒懷疑自己滿身爬滿了虱子,這日子沒法兒過。

現代和後現代,好像說的不是時間維度,尤其是加上“主義”二字。理性,實用,多元化,不確定性,個性張揚,聽上去彼此衝突,不好相處,但也難評高低上下。古代被冷落在一旁心裏忿忿地想,都特麽是我玩兒剩下的!

後現代發散的本質導致無法為其精準定義。淺顯的理解就是客觀真理是不存在的,存在的隻是來源於各種不斷變化的視角的詮釋。這倒是與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描述相符,一個孤立係統的熵傾向於一直增加,直到熱寂,整個兒係統死亡因為沒有任何可以做功的能源,麥克斯韋妖也無能為力。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地球不是封閉係統,因為可以從太陽接受能量。宇宙是否封閉也無定論。此外熱二表述的是統計規律,熵增的概率很大而已,也有小概率熵保持不變或者減小,換言之係統從無序轉化為有序。

就想到這兒吧,休息,休息休息。又看見啊撲了,問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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