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題】
地攤 --- 沒有學術和文學價值
速成高盧文學 --- 3分鍾既可宣講高盧文學
導遊 --- 照片、地址、地圖具全
《巴黎文學散步地圖》就是這樣一本導遊書 [ 繆詠華著, (台灣)貓頭鷹出版社, 2012年6月]
【書中導遊路線圖一例】
【節選】
伏爾泰
伏爾泰的名字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時代。— 雨果
一七五五年,大半生顛沛流離的伏爾泰終於在法瑞邊境的佛內定居下來。隨著啟蒙運動的發展,伏爾泰的聲望愈來愈高。
一七七八年二月,伏爾泰為了出席他創作的悲劇《伊雷娜》的首次公演回到闊別二十八年的巴黎。消息傳來,舉城轟動。然而當時已八十四歲高齡的伏爾泰因過於激動,再加上排尿疼痛而被迫臥床。到了二月二十八日,即伏爾泰過世前四個月,他在給秘書瓦聶爾的信中寫道:“我至死敬仰上帝,愛我的朋友,不恨我的敵人,厭惡迷信。”
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事實上,這位充滿理性的諷刺作家死時極不安寧。在他病榻前照顧的護士就說:“就算給我全世界的金子,我再也不要照顧臨終在病榻上沒有信仰的人。” 臨終時, 有牧師請伏爾泰與撒旦斷絕關係。伏爾泰不改他一貫的辛辣諷刺風格,說道:“這個嘛……我的好兄弟,我可沒時間再樹敵了。”
一七七八年五月十二日,伏爾泰咯血不止,體溫急劇上升,還伴隨著劇烈疼痛。友人維烈特侯爵差人向藥劑師要了瓶藥水,伏爾泰喝下後還是沒作用。於是伏爾泰派人向黎塞留公爵要鴉片酊來,雖然他的家人認為這時候服用鴉片無異於毒藥穿腸,但伏爾泰執意要這麽做。
從一七五六年起便擔任他秘書的瓦聶爾在《憶伏爾泰》一書中寫道:
“我們讓他吞了一大口這種鴉片,瓶子就碎了。我始終搞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我隻知道他們全都到臥房去確定病人有沒有全部喝下去:維烈特侯爵看到伏爾泰先生一個人在房間把整瓶都喝光了。聖朱利安夫人說維烈特先生沒衝上去阻止他全喝光,真是大錯特錯。”
伏爾泰彌留之際,有神父趁隙闖進房間,提及上帝雲雲。伏爾泰說:“讓我安靜地死去吧。”接著又說:“奉上帝之名,甭再跟我提上帝之名了。” 神父聽後,大搖其頭,認為伏爾泰已經神誌不清了。
一七七八年五月三十日晚上十一點十五分,伏爾泰離開人世,享年八十四歲。法國大革命後,一七九一年七月十一日,其骨灰移靈至先賢祠。正式安葬於先賢祠的前一天,還先在伏爾泰曾兩度入獄的巴士底獄廢墟上停靈一天。
靈柩右麵刻著:“詩人、曆史學家、哲學家。他拓展了人類精神,並使之懂得它應當是自由的。”伏爾泰的心髒另外存於法國國家圖書館的石膏盒裏,盒子上刻著:“這裏是我的心髒,但到處是我的精神。”
盧梭
人生而自由,卻處處受到束縛。—盧梭
盧梭晚景淒涼,離群索居。由於出版《愛彌兒》,被當局視為異端邪說,社會大眾更把他當成洪水猛獸。最高法院還判決將已出版的《愛彌兒》全數燒毀,並立即通緝盧梭。再加上人際關係不佳,令盧梭瀕臨瘋狂。
盧梭死於一七七八年七月二日星期四早上十點左右,他的死旋即成了個可以大做文章的題材。因為 “正常人” 無法想象 “不正常” 如盧梭者,會跟你我一樣死得 “很正常”,於是便把盧梭的死給 “神話化” 了,而這種神話化很快就成了報刊文章等刻意操弄的 “故弄玄虛化”。
盧梭棺木分為山毛櫸、鉛和橡木三層,上麵刻著“此處長眠著崇尚自然與追求真理的人”。
穿鑿附會之說四起,有人說他死於尿毒症並發症,但又覺得這種死法太 “普通”,跟盧梭 “不配”,便傳出他因精神錯亂而終告舉槍自盡,一下又說他遭到暗殺,一下又說他跟杜甫一樣是吃多撐死的,甚至連他被馬車撞到、要不就是被狗咬死的這種謠言都傳了出來。
盧梭的確曾被狗咬到,那是一七七六年十月二十四日,他在梅尼爾莫當的柵欄門前被一隻大丹狗撲倒在地,雖然傷勢嚴重到失去知覺,但還不至於到喪命的地步。經過這次狗咬人事件後,盧梭有了另一番新體認。當他恢複神智時,甚感欣喜:
“我看到天空、幾顆星星,還有點綠意。清醒後的第一個感覺,這真是個甜美的時刻(略)。我在這個時刻重生了,而且我覺得自己好像以所有這些我看到的事物,填滿了我這微不足道的存在。”
但這次事件最主要還是讓盧梭認清了一個 “殘酷” 的事實,那就是大家迫不及待地到處宣傳他被狗咬死的消息。十八世紀很有名的《阿維儂信報》就刊載著:“這一切都證明了民眾絕對會追根究底,就連咬死盧梭的那隻狗的名字都會被挖出來。” 死對頭伏爾泰更是火上澆油地說:“讓- 雅克死了活該。” 這讓盧梭感受到他深陷於 “眾人惡意” 製造出的 “晦暗幽冥” 而無法自拔。他們全都是策劃陰謀的共犯,而他,讓- 雅克·盧梭則是受害者……
當然,盧梭本人也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受歡迎。他在生前最後一部著作《孤獨漫步者的遐想—漫步之一》中就寫道:
“啊!我哪預想得出來正在等待我的命運會如何呢?我今天哪能想到命運幫我安排的竟是這樣的生活呢?我哪能想得出來,我這個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人,有一天會變成……別人絕對會視我為怪物,把我看成討厭鬼、劊子手,我會成為人類的恐懼、惡棍的玩物。路人經過我身邊,都會吐痰向我致意。這整個世代難道不是以能活埋我為樂嗎?”
受到世人唾棄的盧梭,在法國大革命時終於得以平反。一七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國民公會通過決議,給大革命的象征盧梭設立雕像,還用金色題字—“自由的奠基人”。這位偉大哲學家的骨灰終於在去世六年後,於一七九四年十月十一日風風光光地被移奉在先賢祠供後世瞻仰……恨隻恨,後來他的死對頭伏爾泰大師也搬了進來,就住在他的對麵。
普魯斯特
到了某個歲數,親朋好友的死是唯一能讓我們感到活著真好的方式。—普魯斯特
多愁善感、觀察入微的普魯斯特天生體質虛弱,九歲時鬧的一場氣喘幾乎奪走了他的小命。他對很多東西都過敏,灰塵、香水、煙、花、花粉、潮濕、寒冷,甚至連情緒波動都可能引發氣喘。
普魯斯特因肺炎而與世長辭,葬於家族墓穴。他的墓曾因鄰近墓碑被惡意破壞而遭到波及,現有的墓是後來重建的。
一八八二年到一九00年間,他的氣喘病就發作過好幾次,而且多半是心理因素。他的氣喘病在夜裏比較不嚴重,養成了他晨昏顛倒的生活習慣。從一九一三年起就擔任他管家的塞萊斯特·阿爾巴雷在《普魯斯特先生》一書中就提到,她首先得適應普魯斯特白天休息、晚上寫作的習慣。
不僅如此,普魯斯特很少下床,每天都睡到約下午四點才醒。這時塞萊斯特就得先端上牛奶咖啡及可頌麵包到他床頭(這是他 “唯二” 吃的東西),同時送上熱水袋,開始煙熏療法。
普魯斯特如果有約會的話會出門稍稍拜會一下,不然就在家寫信、打電話以及聊天。冬天睡覺時他會穿上好幾層衣服,把自己包得緊緊的,甚至就連夏天睡覺時也穿戴毛衣、圍巾、長襪、手套和睡帽。他對自己的氣喘很神經質,洗個澡也要換二十來條毛巾,不讓身體接觸到濕毛巾。
到了一九一二年,他幾乎整天都待在床上,靠著興奮劑與鎮定劑維持生活。一九二二年,他開始出現尿毒症、眩暈、說話困難等症狀,還染上了支氣管炎,因為沒有好好醫治,支氣管炎惡化成肺炎,終告不治。
普魯斯特辭世前一晚還工作到深夜;據說過世當天,還派司機去麗茲酒店買他最喜歡的冰啤酒。那天他精神錯亂,說看到穿黑衣的胖女人在追他。他的醫生弟弟羅伯前來幫他拔罐放血,希望他能退燒,但並未奏效。神父穆尼耶來到床邊幫他禱告,不久,普魯斯特便撒手人寰。隨後家屬召來攝影家曼·雷,為他拍下遺照。
十九世紀的西方人習慣在屍體入殮前請攝影家、雕塑家或畫家留下死者的最後麵容,這種 “追影” 習俗一直持續到二十世紀中期。這些亡者最終的容顏(遺照、雕塑或畫像),就成了近親好友的最好紀念;如果是公眾人物,還可以用來發布新聞。比較著名的例子,包括莫內幫羅丹的情人卡米耶·克洛代爾畫遺像、克萊桑熱為肖邦製作浮雕人像及手部塑模、攝影師納達爾幫雨果拍遺照、多雷幫羅西尼畫素描等等。
如果需要,還可以加點不一定來自地攤的佐料,比如《加斯東·伽利瑪》[ 皮埃爾·阿蘇裏著, 胡小躍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10月(作者法文名字是 Pierre Assouline, Assouline 法語讀“阿蘇裏訥”,胡譯成“阿蘇裏”,不知何意)]
【節選】
1919年12月11日,正是普魯斯特去世前三年,他憑借《追憶似水年華》第二卷《在少女們身旁》獲得龔古爾文學獎(法國久負盛名的文學大獎,於 1903年設立)。在經曆了退稿、戰爭等諸多因素未能發表或未受重視的各種波折後,普魯斯特卻對於這次獲獎顯得極為平淡。在其女管家塞萊斯特告知其獲獎後:“先生,我有一個重大的消息想要告訴您——您獲得了龔古爾文學獎!”
普魯斯特躺在床上,淡淡地回曰:“好的。”但他還是閱讀了《評論報》上的幾行內容:“……來自九泉之下的才華……一個決絕的隱居者失眠時縮所寫下的文字……”
一瞬間,希望向他道賀的人層出不窮。其中包括法國著名出版家加斯東·伽利瑪,他所創建的伽利瑪出版社占據了法國文學界的半壁江山,甚至成為法國文學的代名詞。
加斯東·伽利瑪惱怒地諷刺道:“因為我,人們都會知道這個無比榮耀的名字,而這個人卻不願意見我。”
最終,普魯斯特隻見伽利瑪一人,對於伽利瑪提議舉辦慶功宴的事情,普魯斯特答曰:“親愛的加斯東先生,這太可笑了。”
當然,地攤和非地攤,速成與非速成(《加斯東·伽利瑪》600多頁),以上都是正版,也是原版
PS. 相關視頻鏈接:
https://bbs.wenxuecity.com/teatime/58825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