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三十年前在北京的這個夜晚,我和一城千千萬萬的人一起度過,無眠,無望,恐怖和憤怒充滿了每一根汗毛。
有些事情是非常個人的私事,有時寫下來為自己,主要是讓自己記住和理清人生所以,由來和寄往,並非為了顯擺和吹牛,也實在沒有啥可吹的,誰沒有年輕過?哪個孩子不可愛?哪個青年不熱血?不戀愛?推而廣之,將心比心,我們每個人的成長的故事就是既個人又及人,是所在時代的一個又一個音符.所以那些以專權殘酷剝奪他人生命和幸福自由權利的事情就不可以輕易忘記和寬恕.
我家小橄欖三歲了,能說會道拐彎抹角,可以指揮大人跟她一起玩兒她發明的遊戲,她規定的規則,“爺爺,Stand Up,Jump!”奶奶,你站這裏,接球.”最後她接住球,忘了指揮這個頭等大事,高興得跟狗狗似的四腳朝天滿地打滾兒.她是個自由自在放養的小姑娘,是個活波波的機靈鬼。
上周四晚上一大家子三代人轟轟烈烈去了她媽媽畢業典禮,儀式前係裏請了攝影師要給畢業生的每家人拍照,可咱家小橄欖這時一頭紮進她爸懷裏說啥不給麵子,這鏈子掉的,每個大人都沒啥招兒支,她還是挺shy的一個小姑娘嘛。
這是她媽媽的重要日子,從外科結業,完成了一個外科手術醫生的全部訓練,今後將進入兒外科專科.
晚宴上橄欖媽的Mentor介紹了這個年輕女大夫七年的臨床、手術,科研,家庭……一路走到今天的印象,作為Mentor,colleague,friend對她人品工作的評價。
坐在飯桌旁看著屏幕上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女兒從小到大的照片,隨著Dr Brian的聲音浮沉在記憶的隧道裏。
三十年,小橄欖現在的模樣就是這個女醫生當年的樣子,可愛美麗,膽小,誰能想到三十年後,她每天給人做手術,奔波輪值在NYC各個醫院,做著生死悠關的手術決定。
她出色完成了學業訓練,結業,結婚生女,特別幸運有了可愛的小橄欖。
必須承認,我為她所取得的成績驕傲,這是每一個父母都有的常情。不過我更高興看見活波可愛的小橄欖滿地打滾兒.花言巧語.
三十年又一代人已經成為各行各業的領頭人,他們的兒女已經成了小嘎嘣豆子了。當年意氣風發滿腦袋理想和夢想的我們,情懷已老,夢想已碎,到了退休年齡,開始忘事,腿腳不那麽捷便,有著急的都提前上天堂占了座位.除了個人的自家的事我們漸漸沒那麽卷入他人他事,也不輕易發表宏論,可是有件事它仍舊會使我激動,那就是89-64。
你如果不明白為什麽,那是你不知道它是怎樣地殘酷殘忍地撕碎了一代最熱忱在當時受過比較最好教育的中國學子對國家的信任,對任何人的信任,對自己的忠誠.
隨著槍聲他們或流落他鄉,重起爐灶,或失去了朋友事業家園,最終他們失去了對那片土地的一往情深。
三十年主動被動他們中的無數人甚至懷疑自己的初衷,在日子裏漸漸地不再關心那個曾經痛哭痛心的日子.剪不斷理還亂,豈不知不理更亂.
歲月可以衝刷任何東西,任何記憶都會扭曲,無論好壞有意無意。
在翻天覆地的城市化進程中,房子都推到了,孩子成了大人,人們行色匆匆,眼睛裏除了迷惘的綠光不再有純真樸實和對自由的渴望,那片我們稱為故鄉的土地上布滿了紅罌粟,綠眼睛,肥胖的臉上堆積著垃圾食品代謝不了的剩餘價值。
理想甚至理念是非都進入霓虹燈的閃爍裏像鬼火一樣隻在角落裏呻吟,不知真相的大部分人覺得那是精神病的強迫症,是祥林嫂丟了阿毛的失態。那些扭著屁股穿著各種名牌服飾跳著廣場舞的中年女性,酒店裏高呼小叫唱紅歌,飯桌上談生意的男人,很多都是當年廣場走出來的年輕男女.
在這三十年的馴化裏,拆遷裏,遷徙中我們的故事已經變味。哪片土地上隻有兩種顏色暢通有價值,就是紅與黑,而誰關心天空不再藍,河流不再清澈?人心不再善良?歪理和毒素隨著互聯網彌漫世界,全世界都可以用鈔票的價值替換.
……
對我們的小家而言,看見小橄欖,知道我的幸福所在,希望所在。看見女兒身心健康成為治病救人的醫生,知道我們做了正確的選擇和放棄.
我們平安而健康地活著,記住自己的由來,安心踏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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