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開心時刻 (4)我可愛的小雞仔
快樂玉子
養寵物成為如今的一種時尚,大人孩子一家子圍繞著寵物團團轉,在寵物身上化起錢來大有“千金散盡還複來”的瀟灑豪放。用撒錢來推壘開心乃當今中國有錢人的做派,非平民百姓能效仿。
小學時我也養過寵物。平常人家孩子的歡喜,才幾分錢而已。說是寵物其實又不完全是,最終收獲的當然也不止於開心。
“賣小雞仔啦!”一個星期日的上午,窗外傳來雞販子朗朗的叫賣聲。
一群孩子大人們陸陸續續圍住了放雞仔的扁圓形筐籃。小雞們嘰嘰啾啾,孩子們喳喳唧唧。大人們觀察著選擇著。活潑漂亮毛絨絨的小雞雛實在討喜。
爸媽到學校開會去了,和外婆在一起,我可以耍耍嬌。
“婆啊,我想養小雞。”
“你又出什麽新花頭啦!”外婆笑著搖了搖頭,“不行,家裏哪有地方養雞?”
我看了看周圍說,“養在天井裏啊。”
我家住二樓,有個小天井。天井裏放個雞籠子沒有問題。
外婆想了想,“等會問問你媽吧”
“要是媽不同意,我拿到同學家裏養。”我的反應夠快。不等外婆回話,已經拉起她的手,“去了嘛,走!”
兩隻毛絨絨的小雞兒細著嗓子嘰嘰叫。我小心地捧著已經屬於我的小盒子,側著耳朵聽雞仔們小聲吟唱。小雞是我的啦。一隻長著黑黑的絨毛,另一隻是黃色的。
“叫你們小黑子,小黃子好嗎?”我給兩個小家夥起了名,就像外婆叫我小玉子。
“功課做得好,才能養雞。”母親居然接受了我的雞雛。
該感謝它們,那個時期我學習特別賣力,生怕成績不好殃及我的雞兒們。
小黑子和小黃子太小,像小嬰兒一樣連飯都不會吃。上學前放學後我就是雞媽媽,非常負責任的媽媽。
一顆顆米粒搗得碎碎,菜葉切得細細。清掃完雞盒中的排泄物。鋪上幹淨的報紙,然後灑上新鮮的雞食。站在一旁靜看我的雞寶貝啄食,開心和滿足灌滿我的心。
天氣冷了,雞盒子搬到暖和的地方;刮風下雨了,趕緊挪我的雞寶寶到遮風避雨處。操心著那!
小黑子小黃子漸漸地長大,細細絨毛換成一身油亮亮的羽毛。盒子快裝不下它們了。父親找了些木條,我圍著父親轉來轉去打下手。雞籠釘好了。我的雞寶貝搬進新家。
一個周末的上午,突然傳來“咯咯”的雞叫聲。發生什麽事?不是剛剛給你們喂過早餐嗎?我心急慌忙想跑過去看看。
外婆一把拽住我,“別去驚擾它!小黑雞正在生蛋。”
“給你看看,小黑雞生的蛋。”外婆把還帶著體溫的雞蛋拿給我看。
雞蛋溫呼呼的,殼上有鮮紅的血絲。外婆告訴我,“這是頭生蛋,特別有營養。”
很快小黃子也開始下蛋。放學回到家,我的第一幾句話便是,“他們生蛋了嗎?”外婆很開心地告訴我,“生啦生啦,今天晚上咱們吃絲瓜炒雞蛋。”
我的少年時代物質供應極其貧乏,雞蛋屬高檔營養品,沒有蛋票買不到。 小黑子和小黃子的貢獻,給家裏的飯桌添了精彩。燉雞蛋、炒雞蛋、蛋花湯…,我的雞寶貝可是調劑家中餐食的大功臣。
當初養小雞隻為喜歡它們肉團團毛絨絨的可愛。如今有了實用價值,我對雞寶寶們更是上心。
生蛋的雞必須加足營養。我一有時間就爬樹上捉皮皮蟲,到地裏挖蚯蚓抓蝸牛逮螞蚱,野生的小蟲成了雞寶寶的美食。
春節前夕突然傳來居民委員會通知,城市居民禁止養雞。
居委會一家一家挨戶檢查。
“我們不放出去,關雞籠子裏養,行嗎?”外婆想為雞求情。
“我也沒辦法,上麵說了必須全部殺掉。”居委會的伯伯是咱老鄰居,雖有點摸不開臉,但還是照章辦事。
“雞留不住了唉。”外婆無可奈何地歎氣。
我可愛的小黑子小黃子被宰殺了。他們犧牲時我不在家,外婆怕我難過。
放學回來不見雞的蹤影,空空雞籠被外婆打掃得幹幹淨淨。
雞寶寶沒了,不再需要切菜捉蟲,再也聽不到小黑小黃咯咯的叫聲,摸不到熱呼呼的雞蛋了。
我木雞般呆呆站著,一肚子說不出的失落寂寞和悲傷。
“明年開春小雞來時,我給你再買。”外婆安慰我。
香噴噴的雞湯端上餐桌。麵對鮮嫩味美的雞肉,母親說,“你上學要像養雞一樣上心就好了。”
是表揚還是批評我都無所謂。雞沒了,滿腹空空落落的無奈。小孩子和任人宰割的雞都是生存叢林的弱者。
也許在大家的眼裏雞本來就是養大了吃的。一家人樂樂嗬嗬享受著鮮美的雞肉。我怎麽好意思拉著一張臉呢?一想到自己的付出換來了家人的快樂,無奈傷心中也有幾分奉獻者的自豪和滿足。
現在的孩子恐怕很難理解我的這份忍讓和奉獻。那是曾經的生活環境賦予我們這代小巴辣子的精神烙印。幼小的心靈被灌輸了為他人為社會為人類做貢獻的宏圖大誌。在冠冕堂皇無私高尚的觀念背後,伴隨著與生俱來的自我意識和自我存在價值的缺失,這大概就是我們這代人的特點和局限。
然而,與那些金錢至上自我極度膨脹的物欲主義者相比,我還是更親近冒著理想傻氣的人們。
我相信,最符合人性和人類文明進步的教育,將會把清醒的自我意識與無私的崇高奉獻精神有機的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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