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兄不在,俺來充一下大瓣蒜:)
如存在兄所說,道的存在沒有“作用”,“作用”是我們意識裏的東西,而意識是不真實的。我們甚至不能說“道存在”,因為這些都是名相,說出來的”道“不是道,如同酸這個詞並不酸一樣。
嚴格地說,我們的“認識”,不論是規律還是感受,本質上都是名相。因此,“道”並不進入我們的意識,也無法為意識所捕捉。意識可以給道一個定義,但這個定義隻是意識給自己的安慰,與道沒有直接的關係。可以說,任何通過個體意識來發現或者體認的努力都是徒勞。
道這個東西(如果可以這麽說的話),就在那裏。不論你是糊塗還是明白,悟了還是迷著。你雖然抓不著,卻也擋不住。一切意識活動,都“在”道中。對追求的人來說,需要做的,隻是承當二字。對不追求的人來說,承當二字也省了。省了也沒有關係。你追,道也不增加或者離你更近;你不理,道也不會減少或者離開。
對我們的意識來說,最難的就是讓它啥也不幹,直接承當。承當什麽?東西在哪兒?承當了有什麽好處?有什麽變化?一大堆問題瞬間決堤,把承當的空隙卷走了。因此,需要“有”點兒“方法”來安撫意識,讓它慢慢地適應。像馴服頑牛烈馬一樣。
如果我們能做點兒什麽來”認識道“,那就是識破意識,充分“認識”它的虛幻性。當你看到它的虛幻性,它的追求,它的假設,它的傾向都是幻的時候,它就服了,不會形成激流裹夾“你”流轉了,你就會”明白“了。這個過程,其實是意識對意識的意識----意識回轉頭來,看自己的虛妄可笑-----看到了,意識就平息了。
還如存在兄所說,你的一切活動,已經是在品嚐道了。你其實已經領會到一部分了。但你還會被拉到意識中,生起疑問:這就算”品嚐“?怎麽沒有想象中的安閑自在呢?怎麽讓這種感受留下來,或者隨時重現呢?------此時,你已經回到”我“的意識洪流中去了。
怎麽回事?
這需要在”品嚐“這個地方多說幾句:品嚐的主體看起來是”我“-----”我嚐“,”我知“。
對一般的經驗而言,這是對的。但如果以一般經驗的邏輯對這個結論進行細究,這是錯的。
純就我與嚐的當下關係而言,我就是嚐,嚐就是我。不是先我後嚐,也不是先嚐後我。先我後嚐的印象是意識作用(它記得上一個時段,預期下一個時段,讓我們有”我“的持續相,它概括見為我,聽為我,意為我,讓我們有”我“的空間肉身相;繼而它又分別我的肉身與肉身的對象,讓我們有”“我”的主體相)。在我們說“我嚐”的時候,其實是把嚐的上一個瞬間的“我”與當下的“嚐”混在一起了。而事實是,如果有一個”我“是新鮮的,那麽這個”我“隻存在於當下,每一個當下的“我”都隻留在那個瞬間,流轉下來進入下一個瞬間的”我“隻是記憶-----是意識通過執持情境而維護自身的方法。如同一個人每時每刻都在拍照,把舊照說成是”我“,並依這個”我“來選擇新照的角度與形象。這是意識的本能,它就是這樣認識世界的,執著自我的。
真實的情況是,在每一個當下,其實”我“與當下的鮮活感受是完完全全的一個:過往的真實感受沒有(也無法)帶過來,未來的感受還沒有發生;沒有主客之分;也沒有肉身的整體與一種知覺的差別,“我”就是這一個知,這一個知就是”我“。
比如我們專心於聽時,全聽即我,全我即聽,隻有當下的我,沒有過去的我,也沒有未來的我。隻有貫注於聽的我,眼鼻舌身意諸識都退場,因此也沒有肉身的我。當下的我就是憑這個知確立的,沒有這個知,”我“就沒有確定的形象。專心時很明顯,散心時也一樣,隻要把一切感知當成一個當下的整體來看。
此時,如果把知的內容歸於對象,”我“歸於對象的處理器,那麽是誰在觀察處理的結果?
我們以為是”我“或者”我的大腦”在觀察,但其實我們的頭腦不過是一種處理器。就如眼睛處理形象與色彩一樣,大腦不過是處理抽象複雜的關係。
有人會說,關閉某一部分大腦功能,你就無法感知相應的信息。因此可知大腦就是觀察者。-----有道理。但是如果大腦是觀察者,在它的功能已經損壞的情況下,“沒有觀察結果”(又如眼盲而見暗),又是誰的結論呢?
又如有人問月球上有無生命,俺說不知道。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沒有信息。如果大腦是最終的觀察者,它找不到具體的信息作為立足點,那麽它應該反映為迷失。但是大腦顯然沒有迷失,因為它會把迷失的狀態描述為“不知道”。想象一下一個人迷失在森林裏同時又出現在警察局說報告說“我迷路了”的情形吧(這隻是在比喻“分身”的情況,不是設計營救預案,拜托表說可以打電話報警衛星定位之類的高科技噢:))。這個比方的重點是,雖然迷,對路不清楚,但是對迷很清楚。當然,腦科學會以大腦功能分區或者信息處理分層來解釋這種現象,最簡單的比如電腦搜索都可以反饋為“沒有結果”。但是,但是,電腦可以顯示“沒有結果”正說明了有一個更高級的幹預者在那裏。假設幹預者不設“沒有結果”這個步驟,電腦無法運行或者運行無結果時會出現什麽情況?
這樣一搞就把問題搞複雜了。但這裏是關鍵,值得進一步分析:對電腦來說“沒有結果”這個結論有什麽意義?與有某個具體結果有什麽不同?電腦自己會“知道”這兩者的不同嗎?不會。這兩樣都是運算的結果。電腦隻是在運行,它不會“知道”自己在運行。它的運行出“結果”,它也不會“知道”自己“出結果”。電腦的工作,隻對人這個觀察者來說有“意義”。
大腦也一樣。如果大腦是電腦一樣簡單的信息加工處理者,它本身就不會有“我”的意識(比如嬰兒)。“我”的意識是從哪裏來的?它需要兩個條件,一個是大腦對信息的執持能力,時間要足夠長,內容要足夠清晰,可以形成經驗與記憶,產生比較分析活動。另一個是經驗與記憶比較與分析要“活”起來。這兩樣缺一樣也不會產生“我”。而“活”起來的基礎就是那位終極的觀察者。終極的觀察者“觀察”一切(觀察其實不準確,稍準確一點兒的是映照)。這個很難解釋,簡單地說,映照全體就是覺者,局部現象因被映照而產生聯係與對比,就是“意識”,“我”。
地方召會有一位倪柝聲弟兄,他“覺悟”時的感受就是“我是死的”(或者“我已經死了”,記不清了)。這個比較準確地描述了“我”的本質,其實就是“死”的,不會動,不能想的,無論我們怎麽體驗動與生命,其實都隻是把無數個“死”的片斷連接起來形成的幻覺而已。這些片斷沒有生,也沒有滅,在這些片段中單向運動,才會產生生死的幻覺。
那個觀察者就是存在兄說的THAT,我們的一切活動都是小部分片段因映照者而呈現自覺。一呈現,就會出現時空自他對立(”我“幻)。但映照者本身沒有任何內容,沒有任何意誌,沒有任何選擇,也不被這些對立幹擾。觀察者的這種”存在“,就是”道“。但是我們無法直接”感知“道,因為它不在任何名相中,而感知隻能是名相。同時,道是一切的載體,卻不是任何一種知覺的對象。
所謂品嚐,就是在相的起滅變化中”覺察“到映照者(這隻是初步,言語表達方便才這樣說,實際上不是覺察,也不是感知)。
映照者的映照與我們的知有關係,但不是一回事。雖然我們的知是依映照者才成立的,但如果我們順著我們的知來活動,就沒有辦法與映照者相應。這就是為什麽我們初期要視存在為幻。視之為幻就不順著它的規律來活動,就更容易明白它是什麽。而明白它是什麽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正確的選擇。因為道不依我們的作為而存在或者不存在,我們無法也不必通過作為來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