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說酒
酒與人有不解之緣。殷墟甲骨文中就有酒和喝酒的記載。酒是人生、是文化、是藝術、是醫學、是戰爭、是曆史、是人類所有重大活動不可缺失的。酒在人類生活中影響巨大、流光溢彩、並將永遠與人同行。
豎著看人生，人一出生就伴著酒。出世當天，要擺喜酒，要供祖先，並在家譜寫上恭賀祖上多少代孫入譜。還有，在江浙一帶，是女孩，當天要埋幾壇酒，預備將來出嫁時擺酒，叫做“女兒紅”；男孩也要埋上幾壇，預備考上秀才時喝的，叫“狀元紅”。繼續擺：三十天滿月酒、一百天百歲酒、一年周歲酒、生日增歲酒、上學拜師酒、學完謝師酒、同窗各奔東西離別酒、結婚婚宴酒、......、六十歲喜壽酒、七十古稀酒、八十八歲“米壽”酒、一百零八“茶壽”酒。過了茶壽，人仙逝了，酒還沒完，家人還要擺“喜葬”酒。
橫著看人生，人生百態都伴著酒。首先，我們禮儀之邦，客字極重。請客之說，名目繁多。所謂請客就是吃喝。古今中外都一樣，菜品無定式，酒是必須的。請人吃酒你不會喝，隻能以茶“代”酒，一個代字，反襯出了酒的醇厚綿長。其次，我們是感情動物，有喜、怒、哀、樂、寂、憂、悲、愁。細想一下，那一樣都少不了酒的陪伴。感情渲泄要酒；解脫壓力要酒；日本男人工作壓力大，下班後就直奔小酒館，喝的微醉，然後回家。還有悠然的酒、恐懼的酒、瘋狂的酒！無法一一例舉的。一個老友，家事公事全愁事，說“活”夠了，我說你哭，他說哭不出。一人一瓶酒，唱著與爾同銷萬古愁，爛醉如泥，放聲痛哭。第二天告訴我，想開了，好好活下去。一瓶酒一條命。再其次，我們文明古國講養生的。本草綱目有二百多藥方與酒有關；黃帝內經也有很多治病的酒方。弘揚中醫文化，怎能少了“酒引”二字！王安石寫過“春風送暖入屠蘇”；蘇轍《除日》有“年年最後飲屠蘇”；蘇軾也有“不辭最後飲屠蘇”的詩句。屠蘇就是酒。相傳是華陀配的藥酒，治很多病的。一個同事，博士，說一輩子滴酒末沾。我問，碘酒、酒精沒沾過？他說不入口不算。我又問，醪糟吃過嗎？他說，吃過喜歡吃經常吃。我告訴他，醪糟裏含有百分之二的酒精，他目瞪。我又告訴他，你吃的大米中含澱粉，澱粉發酵轉化為糖，糖又轉化成酒，這都可能在胃裏發生的。他目瞪口呆！之後，他開始喝酒了。有大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覺悟得快。
《詩經》詩中的婚戀、家庭、親情、民俗、祭祀裏有很多酒的描述。其中一段用白話譯出是：一個漂亮女子說，她要嫁給那個即英俊又能喝酒的人。用現代流行語形容，男人不喝酒，不瀟灑！孔子酒量極大，史載，“文王飲酒千鈡，孔子百觚”。一觚二升，二百升酒釀論語，一部《論語》走天下。屈原也能喝，大家一起喝酒，酒後“眾人皆醉我獨醒”，有說屈原是愛國詩人，我想不通。愛中國？那時沒統一，愛楚國？現在沒這個國。但一部《離騷》傳下來了，大詩人是定論的。漢時大文人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兩口子不僅喝酒還開了個小酒店賣酒。司馬相如的《鳳求凰》就是酒後彈著古箏吟唱的，結果把卓文君拐跑了。卓文君的楚曲“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大約也是酒後寫的。絕世佳句。漢末三國晉的曹氏三父子、建安七子、竹林七賢、王謝世家、桃源陶令，哪個不是豪飲！風流倜儻獨立特行喝酒縱歌，把後人都爽極了。曹植比他老爸能喝，所以文章比曹操好。劉伶最能喝，七賢中名氣也最大。陶淵明則幹脆辭官回家喝，喝醉了就罵人。看陶詩也如看飲酒歌。待到唐宋，文人墨客大多佳作，不是寫酒就是酒後所寫。你看詩三百、詞三百，比比皆是，數不勝數，無法例舉了。“詩萬首，酒千觴”。有人說李白喝醉了去水裏撈月亮淹死的，是酒害了他。不是的，他是“直上銀河去，同到牽牛織女家。”
沒有酒，也就沒有四大名著。《紅樓夢》從第一回賈雨村甄士隱喝酒聊天開始，到最後一回，整部小說是酒陪伴的。幾十處寫酒：賀喜酒、賞花酒、賞月酒、賞雪酒、賞燈酒、賞戲酒，名目繁多，酒儀齊全。“芳氣襲人是酒香”！吃大閘蟹喝加飯酒，至今也沒有比《紅樓夢》描述更詳盡的。現在人們常說，不能喝涼酒，要熱一下。這也是《紅樓夢》裏傳下來的。曹雪芹能喝酒，一天三頓喝。沒錢買酒就寫字賣、畫畫賣，賣了錢還是買酒喝，喝醉了寫，寫了十多年，才給後人留下了這部巨作。沒有酒就沒有《紅樓夢》！不知道羅貫中喝不喝酒。我認為他也喝酒。不然《三國演義》寫的不會那麽精彩。溫酒斬華雄、煮酒論英雄、醉酒騙蔣幹，這些故事不會喝酒的人是寫不出來的。《水滸全傳》更不用說，一百零八將，天天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無酒不歡。而且個個都是“一分酒一分本事，十分酒十分本事”。人們常說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出自《水滸全傳》。《西遊記》中，孫悟空偷喝了仙酒大鬧天宮，沙和尚打碎了酒器、豬八戒酒後調戲嫦娥，三個都是因酒犯了天規，被打發下凡下界的。因此唐僧師徒四人才能湊在一起，沒有酒《西遊記》怎麽寫？《西遊記》是不是吳承恩寫的，世人有爭論。魯迅考證說是他寫的。順便說一句，魯迅也喝酒，紹興加飯酒。像孔乙己那樣喝。
政治也離不開酒。從大禹始到光緒帝止，史載皇帝下“罪己詔”的數都數不清。政不通、人不和、風不調、雨不順、旱災洪災蝗災地震，甚至大臣腐敗，皇帝都會罪己。皇帝的自責檢討書，內容繁多千奇百怪，但有一樣是共同的，皇上罪己跪求上天原諒自己，是要進貢“獻酒”的。北京天壇是明清兩朝祭天用的，祭祀儀式不盡相同，祭品無定規，但幾百年不變的儀式是一定要給上天“獻酒”！而且是三次！即初獻、亞獻、終獻。皇帝有了業績，更要大擺酒宴。康熙皇帝滅三藩、戰沙俄、收台灣、平噶爾丹，豐功偉績。為慶賀大擺“千叟宴”，皇上三敬酒，一敬天，二敬臣、三敬民。康乾盛世辦的四次“千叟宴”成了史上佳話。難怪李白說“天地即愛酒，愛酒不愧天”。杜甫說李白喝多了“天子呼來不上船”，後人還讚李白酒後“嘨傲禦座側”。在皇上家裏耍“酒瘋”，皇上居然不殺他！李家後人李煜李後主就沒那麽幸運，他為了保命，天天喝酒，真醉假醉都有。“落花狼藉酒闌珊，笙歌醉夢間”。宋太宗趙光義還是把他殺了，趙光義不義！他哥哥趙匡胤不錯，沒殺人就“杯酒釋兵權”了，酒在政治中的藝術體現！
說到兵權，想到戰爭。酒與戰爭息息相關，太多太多的典故與案例。無法一一例舉，說幾個人人皆知的。當年紅軍長征，十萬人馬，走到貴州，已折兵大半，傷兵滿營。貴州三不管，得以休整。貴州的包括茅台在內的眾多酒廠的酒治愈了無數傷員，當時連酒糟都用來消毒。二戰時英法聯軍敦刻爾克大撤退，用了幾千加侖的酒精，築起火的長城，延緩了德國人的進攻。說二戰，不能不說盟國的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和法西斯的希特勒、墨索裏尼，裕仁這幾個人。斯大林喝酒。丘吉爾一天三頓喝，到美國訪問適逢美國禁酒 ，就酒精兌水喝。羅斯福本人隻是淺酙，但他任上美國的禁酒令撤了。斯大林的政治局常委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喝酒議軍國大事，不醉不休。羅斯福則用“爐邊談話”議重大國事。美國總統的智庫精英們喝著開禁的酒，圍著火爐，替羅斯福推敲的全是高招，“爐邊談話”打出的全是重拳。羅斯福使美國人民拋棄了“孤立主義”和“中立法”，最終投入並取得二戰勝利。酒激醒了精英的神經！反觀法西斯的“元首”、“領袖”、“天皇”，卻都是滴酒不沾。這仗，還沒打，酒就定出勝負了。
現在女性喝酒的好像少些，古時不這樣。李白是酒聖，他“妹”李清照是酒仙。“昨夜雨疏風驟，沉睡不消殘酒”，“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都是她酒後的佳作。酒是女性美的“化妝品”。纖手舉杯、淺斟慢飲、一弘醉意，會襯得出女性的溫柔與嬌媚。古詩有“金壺行酒雙美人，小履輕裙不動塵”，描述了美女酒後的風情萬種；酒還是女性的“美容藥”。有科學家研究發現，常喝葡萄酒，會讓女性皮膚更加白皙細膩。我見過的常喝酒的女人大多細皮嫩肉，證明這個科學家說的對！
其實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說，酒是人的好朋友，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喝點。古來聖賢皆寂寞 ，惟有飲者留其名。遇酒且嗬嗬，人生能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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