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年的千言萬語--作者：石磊
(2014-02-19 21:36:26)
轉載▼
之一，十分見不得，中年人的忙，男人女人，忙得撲進撲出，走狗一樣，不知生趣何在？一忙，難免不亂，亂紛紛亂哄哄亂糟糟那種亂，兵荒馬亂那種亂。吃頓家常茶飯，緊趕慢趕總要油光滿麵趕赴幾個局子，弄得風塵仆仆狂蜂浪蝶一般。人聲鼎沸的酒宴上，匆匆忙忙抓完這杯抓那杯，歲月潦草，斯文掃地。這些都還罷了，要緊的倒是，如此慌亂匆忙，弄得人心裏，那點殘存的安寧心神，至此徹底喪失殆盡。何其可惜，這麽好的中年，弄成狼狽兼狼藉。原該，從容讀一卷書，對一個人，凝視一堂山水，慢慢咀嚼這些人生裏的好。然而，一忙起來，這種種的好人好事，統統成了不重要與不可能。怪異的是，中年人竟然，十個有十個，摯愛這種氣喘籲籲。日日夜夜，不忙到水深火熱分秒必爭，人人死不言棄。
常常是，呆立在豐盛中年的邊緣，默默觀看城中各位俊彥，頭角崢嶸地忙來忙去，偉業霸業，興完一件再興一件，名韁利鎖，心甘情願，一一捆滿全身。似乎滿城就剩了我一枚閑人，遊手好閑地，於如此熱氣騰騰的盛世，無端荒廢著大好中年。而我，終是十分地厭氣，滿滿一代中年，興致勃勃瘋忙成那個樣子，說真的，混蛋的意思，都略略有了。
之二，中年難搞，還沒有來到中年之前，大致，是很難懂得的。
中年頂頂難搞，是一個幹幹淨淨。一張清粉的臉，一點清白的家底，一段清靜的心腸，一身清俊的骨骼，以及一幅清高的眼光。千軍萬馬流血流淚闖到中年，早已千瘡百孔不堪入目，還能有這點拿得出手的幹幹淨淨，真真是，至難的。
自然有，不甘心如此一清見底的，燙金亦想，鑲玉亦想，想得輾轉反側夜不成眠，無非是要更上一層樓的意思。其實何苦？中年以降，略做減法，方是心胸抱負。中年歲月，一個人，獨自坐下來，纖手破新橙那種清明爽朗。天下紛擾，屋裏無非一床一椅，中年要有這點一塵不驚。中年如新，歲月如舊，長日永晝，日複一日，便是歎不盡的錦繡人生。何須簇擁得密密麻麻，何必解釋得唇焦舌敝，何苦撐持得滿打滿算。累贅一一減去，名利這種東西，穿雙布鞋默默踩到腳底，天高雲淡，便十足地好了。
之三，中年，有一件東西，倒是不可或缺。中年，總要有點癖好，越冷門，越佳。小小講究的，細細刁鑽的，沉靜心思，玩點什麽。玩球玩酒玩玉玩茶玩字畫，算是最為喜聞樂見的中年遊冶。古往今來，再重的權臣，一朝散淡下來，無非亦就是把玩這些東西。玩什麽，倒是不要緊，要緊的，是玩心之濃，玩意之雅。癖好這東西，跟馬和駱駝終究是不一樣的，騎上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再也下不來了。老話講，不為無益之事，何遣有涯之生？中年務虛，人生立刻便似錦了，不信，darling你試試。
之四，中年總是這裏那裏，會出點問題的年紀，健康，婚姻，事業，處處有雷，一腳不慎，半輩子的功德，便全軍覆滅了，想想是徹骨寒冷的。不過我還是樂意看見中年英雄，出生入死，毫無懼色地趟雷，那種老而彌堅的聰明鋒利，勝過青年熟年百倍。中年有破有立，格局依然朗闊。中年最無趣，是日子越過越窄，甚或幹脆貪生起來，提前放棄人生，變成草包一枚。那倒真是，可惜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