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插隊時的巴盟牧區大隊裏,懂醫術的有三人。
一個是隊長的小姨子,30多歲長相秀美,常常提一個有紅十字標誌的藥箱。小姨子算正牌赤腳醫生,參加過旗(縣)醫院的培訓,藥箱裏的醫藥也是大隊支出,可是沒人把她當醫生,找她僅是為了方便領取些常用藥而已。
第二個是經營菜園子的老王頭兒。這人背景很複雜,早年是北京大中藥店的學徒,40年代初到南方采買藥材,不知怎麽當了遊擊隊(新四軍)。再後來被俘在敵偽處服役。他能存活下了已屬不易,自稱沒有文化。一般不給人看病,非常熟悉的老人朋友才肯出手相幫。
最後一個是真正的獸醫“蒙古大夫”斯琴多爾吉,大家叫他斯琴。斯琴不僅給牲畜看病,如果必要他也給人看病,是大隊裏公認最有本事和經驗的大夫。
斯琴耳聾,戴一副助聽器。那時的助聽器有一個鐵皮香煙盒那麽大,他不裝在衣服口袋裏,而是放在帽子裏,戴在頭上。由於斯琴耳背就不大愛說話,總是表情嚴肅的樣子。
春天“倒場”前,斯琴指揮大家給羊群驅蟲。他用水桶調製藍綠色的藥水,我們大家用酒瓶子盛到三分之一處,給羊灌下去。第二天他還要查看羊糞便,如果驅蟲效果不好還要返工。
那年秋天我是真正見識了一回蒙古大夫斯琴的手段。老知青小胡和我被安排看護隊裏的草場,一天小胡騎乘的白馬突然生病了。白馬不知吃了什麽草引起漲肚,眼看著肚子越漲越大,馬兒口中喘著粗氣,渾身哆嗦。傍晚時分,白馬終於站立不住,臥下身去。
聽說馬漲肚是非常疼痛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臥下身去。馬臥倒後如果沒有當場死亡,也堅持不了幾個小時了。小胡急急忙忙把斯琴找來救治。
那馬一見斯琴,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斯琴給馬灌藥打針,用一根大粗針在馬胸部紮入放血,白馬都老老實實地忍痛配合。斯琴讓我們把白馬拉起來,自己鑽到馬肚子底下,用頭頂著馬肚子“按摩”。這是蒙古大夫的絕活兒,他的頭可以察覺很多信息,用力準確到位。十幾分鍾後,哧溜一聲,白馬放了一天裏的第一個屁。。。馬兒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