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陀逼入佛門記 (五)完

    黑,黑得看不見任何不發光的東西;冷,冷得骨子裏向外冒冷氣,唯一的暖和辦法是動動身體。地上都是鋒利、尖硬植物,動則得咎。穿破難陀的腳,有的直接刺到上身。他每移動一步,脆的刺斷在裏麵,硬的刺連肉帶骨的拔出。衣服早已經撕碎了,身上爬滿蛇蟲。牙齒和瓜子象尖刀,深深地刺進他的身體。四周都是的眼睛,閃著各種光,血紅,幽藍,漆黑,但看不清是什麽動物。冷不防被它們咬斷一條胳膊,撕開一塊肉,或啄去一隻眼睛。耳朵裏聽到它們咀嚼。雨打、風吹、動物衝擊,難陀在推搡中跌跌撞撞,早已是血肉模糊。突然地動山搖,跳來一頭怪物,難陀的胸膛被扒開,心髒被揪了出來,膽肝被揉碎。一道閃電接著巨雷聲,難陀第一次看見周圍的環境。雷將怪物和難陀劈成兩半,怪物的血如山洪般地瀉下來,難陀痛的如萬針穿心,同時又把難陀的身體縫起來。原來這怪物的血有魔力,讓難陀器官,血肉,經骨連在一起,慢慢地恢複了原來的人樣。揉碎肝膽先是連在一起,後來拚攏,最後回到胸膛裏。人在地獄裏是死不了的。

    難陀繼續向前行。這時他的頭被猛擊一下,難陀倒了下來,掉進一條急流的河中。河裏是水氧二元流。水氧輕,人浸沒在水裏,嚴重缺氧,雖然死不了,但每一分鍾都象要溺死一樣恐懼。流動的水氧在零下50度也不結冰,但凍得人徹骨徹心痛。難陀的皮膚和表層肉已經凍硬。水帶著人橫衝直撞,旋風般的二元流似刀,周遭的石頭象砂輪,將難陀凍硬的肌膚一層層地剝去,最後隻剩下骨骼和骨骼裏麵的內髒。一片強光照得難陀睜不開眼睛,他出了黑暗的冰室。整個人垂直掉了下幾百米,撞在一個巨大的鐵板上,骨骼粉碎,內髒爆?。是一個巨大的火熱鐵鍋。水氧二元流立即蒸發,鍋裏隻剩下難陀身體的碎塊粉末。這些東西全部溶化成液體,神奇地又變成一個難陀。人在地獄裏是死不了的。

    難陀跳出鐵鍋,這是一個火洞,四周都是鐵石,還有鐵樹,鐵公雞,鐵帽子。有六個鐵人在玩鐵子遊戲贏錢。難陀還是好奇“地獄裏不忙嗎?”。“忙!忙!地獄忙得沒有一刻空休。犯人還沒有來,所以現在可以玩一會。我們六個人,兩個管那個大鐵鍋,一個管那個小鐵鍋。另外三個人負責玄風、鐵油、竹衣。你看,一忙起來,怎麽得空”。難陀又問了一句“犯人什麽時候來?”“快了。佛陀的堂弟難陀,不肯修道,不思上進,癡迷人間的聲色犬馬。他很快就要來這裏。他的妻子妨礙他成佛,那個小鐵鍋是為她準備的”。

    這是冰火地獄,還有十六層,難陀沒有去,但效果都差不多。地獄就是在痛死你的疼與嚇死你的怕中永生。

    難陀回來,抬頭望去,佛陀平淡而剛毅。難陀閉上眼睛,跪在地下“萬能的佛祖,我決定跟你出家”。說完“哇—”的一聲,他滿腔的怨恨和著眼淚一齊湧了出來,卻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從此,殘陽裏、木魚聲中,有了一份低沉、絕望的哀嚎;百家門前,多了一個光頭、青衣、赤腳、托缽的沙彌。他的正額有一個印,形如月、色如血、豔若滴。

    在那遙遠的大河岸邊,高台上,有位思婦象凝固在那裏:望盡秋水,望穿暮雲,望斷天涯路。她盼夫歸。

    記評

    難陀有如此經曆,才肯出家。我也不知是真是幻。佛祖因緣說法,已非真法。一座房子失火,外麵的人衝不進出,小孩們在裏麵玩的正開心,怎麽都不肯出來。父親急中生智,對孩子們大喊“我買了好多玩具,誰先出來,玩具就給誰”。小孩們一湧而出。難陀又何尙不是玩的正開心,又那裏肯出來。

    麵對瞬間死亡,腐屍白骨,聰明的難陀當然體會出人生的空幻與虛假,但要他拋棄他享受的人生,他摯愛的妻子,他是不願意的。天堂偉大,誰都想,誰都要進天堂。難陀不愧為偉男子、大丈夫。他要做一回好男兒,不辜負妻子的愛,他選擇留在人間,他拋棄了天堂。最後難陀受不了地獄的煎熬,更不願妻子受地獄的煎熬。佛祖平淡而剛毅,絕不會善罷甘,所以他決定出家。他是無路可走,被逼入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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