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回憶1978高考前後

來源: 老禿筆 2015-06-28 15:06:1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3320 bytes)
本文內容已被 [ 老禿筆 ] 在 2015-06-28 16:24:17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萬維博友藝萌寫文回憶她參加高考時候的困難處境,令人唏噓。

在讚美她的堅持和堅強之時,我覺得她的困境在許多過來人眼裏肯定不算什麽經曆了。這麽說,不是小看藝萌才女,而是想到那麽多插隊和工作多年的大齡考生們,因為所謂的文革而被迫中斷中小學學習,沒有係統複習條件,比如資料和時間,還有各種政治壓力和限製,依然執著地參加大學考試。那份兒毅力和追求,令我這樣的在校生佩服萬分。尤其,許多身在農村的朋友們,在極端差的條件下努力拚搏,他們與我們城市考生根本不在一個平等基礎上啊。來自農村,邊遠地區的考生群體更令我由衷地敬佩。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這些奮鬥過的,追求過的朋友們,永遠是平淡人生的英雄群體,值得同輩人,後輩們的敬重。他們會有無數的故事,喜怒哀樂的經曆,觸動人心的回憶。能寫出來與讀者們分享,自然最好。讀者們知道當年的讀書不易。那座高考的獨木橋擋住了多少萬青年,讓多少人的夢想在現實麵前殘酷地破滅。 而這種結果不是個人的原因,而是毛爺的文革作孽十年給整個民族整個十年一代造成的悲劇。

藝萌在文中提起,當年她的考區錄取率隻有三百分之一。 我在為她慶幸的同時,更多的是內心的悲哀:還有299個希望破滅,成為永遠的遺憾。我自己當時所在的北京市考區,78級的錄取率也隻有百分之四不到。在慶幸自己擠過獨木橋的同時,我看到我的同學們和同考們失望的眼神,讓我一直有一種不該有的罪孽感,仿佛我搶了別人的機會似的。 真的,這是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候的真實想法。這也是我一直痛恨毛爺和他的朝廷的原因之一。

藝萌文中首先提到的是孤身一人在空蕩的學校裏複習。 也許,當年的少女因為家庭原因被迫在空蕩的教室中複習是一種不得已的出路。其實,這條件在無數考生中還是天堂般的條件呐。多少朋友們在農村的陋室中在煤油燈下翻弄著油印複習資料,在同輩們嘲笑的眼神中追求著夢想。他們巴不得能有靜室一角可以無所顧忌地看書,不受打擾呐。隻是由於少女當年的內心憂傷使得空蕩的教室加重了少女的彷徨和傷感吧。當然,作為少女,獨自一人在靜寂的樓裏感覺上很孤單,換做年輕男子也會有此感覺的。尤其當她其實是想回家複習的時候。

她的高考經曆和我自己當年的經曆極其相近。順著她的思路,我也寫點自己當年的回憶吧。

真沒想到,那個少年朝氣蓬勃的歲月已是近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實說,我們在校生那一群人,雖然沒有中斷過小學和中學的學業,但是我們在很大程度上也沒有學到任何東西,受害於當年毛爺的文革黨亂十年。

我們的哥姐們,從1966年開始,中斷學業,投入史無前列的文革大動蕩中。他們大部分被迫下鄉進工廠參軍或者遊蕩在街道上,十年之久,整個民族幾乎沒有大學教育。毛爺和他的朝廷以革命的名義在製造愚昧無知,在坑害著中華兒女們。

我在1967年冬天上小學一年級。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早上。七點鍾,北京冬天,天還黑著。爺爺送我和姐姐走了一段路,來到街道小學。把我們交給老師。當時,小學一年級隻上早上二節課。拿毛爺的語錄認字。每天早上八點整,第一節課,全校師生手拿那本紅寶書,起立高唱東方紅,再齊聲高喊“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 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隨後再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能坐下。 中間,語文是讀毛爺詩詞,英雄故事。沒有任何古詩詞。還有政治,算數,圖畫,體育,一共五門課。第二年,我們直接上三年級,跳過二年級。無窮盡的批鬥大會。還記得把二個“階級敵人”拉出來批鬥。一個是地主分子,一個是前國民黨黨員。一群小學生坐在操場上,四個男老師突然二人架著一個,把他們二人按在會場前,是有名的“噴氣式。”有人在台上高喊著,批判他們二人的罪行。大約半個小時吧。汗珠從二個人的頭上滴下來,在地上形成一小灘痕跡。二人的腿在哆嗦著。那是因為被壓,弓著腰,立正,手被撅著反舉而累的。還好,在小學生麵前,沒有用皮帶抽打他們。總算沒有把我們嚇壞了。 小學的記憶主要是批判會,寫批判稿,寫牆報,參加遊行,參加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林彪跑了後,我們小學五年級吧,開批鬥會。要現場記錄誰發言,發言內容。班主任是個北京老油條。寫得一手好字,其貌不揚。臉上一個豆大的黑痣。他讓我記錄。我用那小學生歪斜的字體,記錄著同學們的發言。 跟得上的,叫記錄。跟不上的叫瞎編。反正全是套話。 第二天,校長過來檢查我們班批林情況。看到我的記錄,大吃一驚。問那老師,為什麽讓他記錄?那老師不自然地嬉笑一聲,班幹部麽。 校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此事過了若幹年後,我才理解到那個老師的心理:他怕自己被抓把柄,讓學生幹部記錄,把自己洗脫幹淨。難怪校長看他時候那眼神,連我這個學生都覺得怪了呢。有此心的人,不是可交之人,算個小人吧。小學畢業,升入中學後,走對麵遇見。我裝沒看見,走過,走遠,沒往他臉上看一眼。留他在後麵恨恨地看著我的背影。這是一起走的同學告訴我的。

中學時期,感覺比較亂。我們那個中學時就近入學的。因而學校裏不少問題學生,以打架偷東西拍婆子聞名。老師們被流氓學生嚇得不敢管理。隻要他們不公開鬧事,不讓老師下不了台就行。 學校裏有個聯保隊,是高年級學生組成的。有一個據說會武術的老師帶著。他們主要任務是把鬧事的學生帶走。在學校一間地下室裏揍一頓讓他不敢再鬧。這些高年級生帶口罩,把燈熄掉一半。黑暗中那鬧事學生不知道誰動手的。 學校風氣之壞,也是出名的。有次,我站在操場上看人打籃球。不料,一小痞子走到身後把我的書包一撮線頭點著了。我聞到煙味,回頭發現,馬上用手撲滅。幸虧火星而已,不然會蔓延到身上的。旁邊站著一體育女老師,有點同情的看著我。我明白,她不敢製止那小痞子,怕引火燒身。

中學乃至高中,五花八門活動我都參加,隻要能不上課就行。 我們常去首都機場參加群眾隊伍迎接來訪的外國元首,比如法國總統,英國首相,埃塞俄比亞國王,羅馬尼亞總統,朝鮮首相等等。看到周恩來,張春橋,李先念,王洪文,江青等中共大頭目們。 那個時候,早上一聽說有任務就知道可以坐專車去機場,翹課一天了。

上課時候,看小說,畫畫,說話。幾乎沒人認真上課。 加個掃把在半開的教室門上,或者一缸子水,等來人推門被砸一下,灑一臉,哄堂大笑。要麽放個圖釘在椅子上,等人不注意坐下被紮著,嗷叫一聲,又是一通哄笑。

下課後,約好打撲克。等工宣隊的老頭來抓時候,讓出身好的說,我們在休息娛樂,不是資產階級作風。窮得這樣子麽,你說誰是資產階級?把老頭氣得無話可說。要麽就是滿口答應,立刻收攤。轉身掃教室,掃得烏煙瘴氣,滿室塵土。工宣隊老頭知道這是在轟他,也轉身下班走了。估計他心說,小崽子們瞎鬧,誰跟你們認真啊?

轉眼初中三年。多一半同學不再讀高中,去插隊,就業了。原有的六個班縮成二個班,繼續上高中。留下的,大部分是上進分子。我一看,基本全部是紅衛兵,團員,就我和幾個同學啥也不是,算可教育好的中間分子吧。 再看家裏條件,多一半是非工農家庭的孩子了。 這大概算是自然區分,自然分流吧。 這一點,我至今不知道為什麽。 是家長因為自身條件限製替孩子做得決定呢還是孩子自己受家裏影響和自身因素做得決定?

高中二年,學習氣氛濃厚些。有學習小組,有興趣小組。 也有各種考試了。可是,教學質量呢?直到77年高考,我們才知道自己學習的成績有多差。 那年十月份前後,宣布可以參加77年底的高考。 大家複習了二個月。 中間還有人要求以高考取代畢業考試。 省得多被考一次麽。 老師們不啃聲。老師們組織幾次複習答疑。誰也沒有抱著什麽希望。起碼,我是這樣感覺的。其實,我當時已經找到出路了,沒有跟同學們說。 所以,我居然對上大學覺得可偶可無的。

77年高考分數下來後,全校200高中生,隻有一個考上。 78年二月份,大家畢業,正式告別高中歲月各奔東西了。有去接父母班,進工廠的。基本都有個出路。 還有八十六個人準備再考一次。

我也報名參加高考班了。這次,我得認真了。那條出路被堵死了。某軍區文工團不在北京找人了。當然,還有另外二條出路,反正是不想去插隊的。 父母要我報考大學,不想其他! 這個時候,我也似乎明白過來了。天下萬事,唯有讀書高的想法突然在我腦子裏占據了地位。 一想到做個大學生麽,光宗耀祖的,我就來勁了。

可是,我明白我自己在校五年的底子多潮啊。雖然不學壞,滿足了父母的底線,可是光玩了,不愛學習啊。 要不,那教師高考組老師們評價我們這八十六個人,排出一個梁山泊好漢名單,也就是希望大的名單,前二十五名居然沒有我啊。 老師們揚言,咱們學校最多不會有五個大學生的。嗬嗬,老師們金口毒舌啊。後來,78高考揭榜,俺們八十六條好漢,真的是隻有五個半人考進大學。 老師們排的女生名次很準。那半個後麵再說吧。

那麽我是如何準備高考呢?

首先,我不在家裏溫習。雖然我自己有一間屋子可溫習,但是我不能控製自己。總會一會兒喝水,一會兒吃東西,一會兒跑出去的。 知道自己這毛病,那就去學校。學校啥也沒有,就高考班一個大教室。上午上課, 滿屋子人。下午就全回家了,隻有我和幾個人在屋子裏坐著。 晚上更是人少。大度數燈光一照,想瞌睡都不行了。周日整個學校沒人,就門口一個大爺守著。

我早上跟班上課。把老師們發的練習題,考試題全都做完。等老師判完後,再複習,看哪裏有問題需要再複習。下午按照自己製定的複習進程把各科循序漸進地複習著。學校離家也近。中午回去吃飯,再回來複習。晚上回去吃飯後,甚至拿二個饅頭,就直接回校了。 好幾次,有女老師從門口窺視,發現隻有我一個人在那裏。據說老師說,怎麽隻有那誰誰的一人在校複習啊? 不過麽,人家女老師隻敢窺視,沒法進來。 因為我光著膀子關門看書。門上有洞,老師能看我,我看不到老師麽。後來有男老師進來提醒我穿上背心。

整個春夏, 平常喧鬧的樓道裏一到下午就隻有我一個人。甚至周日也是如此。這給我以最好的條件複習。安靜的環境讓我看著資料能夠進入其中。拿個半導體收音機,看書累了就打開聽聽新聞和音樂。平日喜歡看小說,但到了關鍵時刻,也就自覺地收起不看了。好在文史哲地理政治這些科目是平日讀書看報積累的,不需死記硬背的。餘下隻有一門數學需要多做習題。這就要說到我們高中有位陳老師的功績了。他是北師大數學專業畢業的。當年毛爺反右時候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中學當老師。所以,他一直是懷才不遇的,平日臉色嚴肅。對於時政總是欲言又止的。他聽到高考恢複後,比我們學生還高興。收集了大量習題。讓高考班學生們一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還把分數公布,貼在牆上。 這手,有正反二個效果。 學習數學差的,墊底的,慢慢人家不來了。索性離開高考班了。 學習好的,總在前幾名的,牛哄哄的。以為大學生資格是手到擒來的。 我看了一下,我的名次,偶爾一次在前幾名,大部分時間是中等靠前的。不算好學生,不算落後生。難怪開始時候高考組老師們排名,沒有把我提拔上前二十五名呢。 這不能說人家老師慧眼不識珠麽。是俺自己滿身泥垢的,讓人看不到麽。還好,俺的語文,地理,政治,曆史老師們對俺青睞,讓俺感覺很好。 知道短處之後,我每天堅持做數學習題。其餘的,倒不那麽費勁複習了。 隨著數學成績提高,信心越來越強。離高考還有一個多月,就提前完成複習進程。

周末決定給自己放假幾天。 騎車從東城到西單父母住處。 姐姐從小一直是好學生,不用父母擔心。果然,她後來以北京市的高考高分考入北大,毫無懸念。 跟她交流幾句複習題目,看看她們高中的複習材料,我覺得沒多到問題。 說不定咱這後進學生能變先進生呢。在父母那裏吃喝二天後,騎車回來。 路上,遇到一個女同學。她走在我前麵。豐滿的臀部扭啊扭啊的。看得我心猿意馬,滿身發熱。受不住了。她看到我後問我複習如何。此時我早已是魂不守舍,不知道支吾了啥,一反平日信口開河滔滔不絕的風格。 她狐疑地看看我,轉身走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再次讓我春心蕩漾。 暗自下定決心,上不上大學,都要立刻找一個女友! 太他那啥啥的刺激了! 突然想起來,那天去電影院時候,發現班裏的團支書老鱉和同一年級女生阿妞在路上走著。那麽遠,不可能是偶然遇上的。一定是在拍婆子呢。 想到這裏,心裏一下子有股氣上來:姥姥的,老子一定先考上,拿著錄取書去找那誰誰的。那誰誰的,是高考班坐在我前排的女生。每次她起來回答問題,滾圓的臀部就正好在我眼前晃動。我隻好假裝看書,避開視線。不然,就沒法子繼續聽課了。 她家裏是大學老師,人也長得很端正。不過,我覺得她不會看得上我。有次同一個男同學在教室裏互扔籃球,被她站起來說我幾句,讓我覺得很丟人。 當時她滿眼鄙視的神態,讓我記憶猶新啊。沒想到路上偶然一遇,讓我氣鼓鼓地回到學校。 心裏在使勁兒:一定要考上大學! 這種酸葡萄心理,按說少年青春期一定會有,暗慕女子嘛,不足為奇。 可是它居然在這個時候讓我鼓足勇氣,氣哄哄的。反而起到好作用了。

一天,正在高考班屋子裏複習。數學陳老師推門而入。態度祥和地問我複習狀況。 說看我一人在此,到時候別緊張。還有我的數學考試,成績在進步,雲雲。感謝他的好意一番。我收拾東西回家,準備去看一個打籃球的朋友,順便交流一下高考報名的事情。

這籃球哥們心思很重。他中學五年裏一直屬於要求進步入團但是家庭曆史問題一直無門可入。到了他家,他在看資料。聽說我打算報某個專業某個學校,他有點認真了: 哥們,咱倆別互相競爭了吧。我報那啥啥的,你就別報了麽。 我回答,你我跟全市萬人競爭,你報我不報不會提高你的錄取率啊。他回答說,能少一個是一個! 草,什麽邏輯啊!聽後,我起身告別,話不投機,就不說了嘛。還好,這小子沒有趁我起身時候背後給我一斧子。這麽說,是因為他有案底在先。 此人心眼兒小力氣大。有次打籃球,不知為何把一個學生從背後勒脖子,勒得很緊。幸虧大夥兒一擁而上,把他手掰開,才算了事。當時不知道要報告給老師,以為就是打球急眼了。 看到此事後,我對他就抱有防範心理了。後來,一月後高考,他心理負擔太重,在考語文時候嘔吐。沒答完就交卷,導致分數隻有四十來分。 等高考完畢,我去他家玩。他不在家。去張家口他哥哥那裏散心去了。他媽媽憂心忡忡地擔心他能否進入大學。

78年高考,我忘記了去哪個地方考試了。 真的,想不起來了。 應該離我的中學不遠吧。 那地方是一個學校,滿院子自行車。滿院子的年輕人,紅男綠女的。用我自己當時的感覺就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平常看慣了學校那幾個人,突然在另一個地方看到長相不同,打扮不同的人群,很有意思。一個騎著新自行車穿著紅花衣服的女子引起我多看幾眼。她的氣質大概是知識分子家庭出來的,明顯不同於我的中學女生們。進入考場後,發現她和我分在一個屋子裏。 監考老師很善良的樣子。 考數學時候,他走來在我身邊看著。 我有點緊張,抬頭看他。 他笑笑,走開了。考完後,他叫住我。說,你考得不錯。都答上了。再悄聲說,很多人交卷,沒有完成考題。也許數學考得得意了,我在最拿手的語文考試中栽了一個大跟頭。當年是縮寫一篇文章,一千五百字以內。我看完文章,不假思索地開始寫。當年我那筆字,跟我的人一樣,細高還歪著。一口氣寫完,居然不數字,就交卷走人了。 結果,分數出來後,俺語文老師不相信我的分數會這麽低。一查分數,縮寫三十分,一分沒得啊。字數超過太多。靠著其餘的七十分語法,我撈了63分,勉強及格。關鍵時候,大意馬虎,這是品格,也是命中定數。如果當時小心些,靜下來數字,隨便一數就知道過了麽。那會拿回縮寫分數的。 大意失荊州啊。 後來無數次經曆使我意識到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天命,是有這回事兒的。

錄取通知來後,我們整個高考班考上五個半人。這個結果和老師們的預測完全符合,甚至還好了許多。三個女孩子,三個醫學院名額。男生的名次,老師們大失水準:排出的三個男學生,一個都沒上榜。俺是以大黑馬的姿勢出現的。讓老師們張口結舌。 不過,讓俺最高興的是,大部分團幹部,也就是年級的團支書,委員們,也沒考上。俺比較鄙視這些小紅毛們平常一副政治紅臉孔的鱉樣。 考上的那三個女生,二個家裏是知識分子,平常就好學。一個是平民之家,但本人好學,踏實向上。我也沒話可說,隻有佩服的份兒。

我如意上了東城牛大。一位男生考進一個剛成立的學院。還有一個考進一個大專班,所以隻算半個。 那位籃球朋友低於北京錄取線, 算是落榜了。半年後,北京把這些低於78年錄取分數但分數在60分以上的錄取到大概11個大學分校。他分到一個南城兔大分校。據說,他一直含恨在心,耿耿於懷。 知道他的出路後,我不敢再去找他了。 萬一那家夥心生啥意的對我下手,豈不是自己送上門麽? 別人,我可以不相信會如此。 他那個人,一起玩了幾年,從小知大,還是不冒那個險吧。

去學校看成績時候,那個屁股圓圓的女同學正好在那裏。她看我的眼神很溫柔。我知道,這是考分的結果。看著她,點頭一下。我沒有說話。在中學時代,我一直同女 同學保持距離,假裝對女生不感興趣。不料,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她。有時候想起來還挺想再見一次的。 尤其,那圓圓的屁股。

結果出來後,我再次放鬆,約同學一起去北京遠郊區遊玩。

有天同學來通知,說是學校舉行歡送大會。 我去學校聽老師布置。主講是一位高分數女同學。我作為第二發言。前麵那位說的是自己的學習經驗,與在校生們分享。我被要求說,俺們學校老師們有能力教好。原來校長怕在校生們覺得自己學校不行啊。 我故意裝聽不懂老師的意思。說一定要跟學弟們分享自己複習經驗。校長有點急了,那話題有人說了。你就鼓勵學弟們跟著某某老師學數學,跟著某某學語文,跟著某某學化學。 第二天,全校幾百人聚在操場上開大會。 校長在台上說,本校這次和某校一樣有若幹名大學生。這是老師們努力工作教學的成果。 大喇叭裏傳來音樂,我們跟著戴個紅花上台。校長一一介紹。每人發了一個大筆記本。上麵蓋著某校革委會的紅印。輪到我發言,照本宣科。沒讓校長著急。這時候,不是逗樂的地方啊。我敢胡說的話,校長能把我吃了啊。

會後,數學陳老師召集我們五個半人和各科高考老師去照相館留影。我至今仍保留這張照片。時不時地拿出來看看,當年多年輕啊,不到二十歲。如今老漢一條啊。歲月如此之快,還沒有醒過味兒來,就老得不成樣子了。當年那三個妞兒呢? 當年那個屁股滾圓的女孩呢? 能不能今生再見當年那五條半漢子呢?不敢多想了。

回首高考歲月,我的父母對我們盡了最大的關懷。母親當年有嚴重的更年期症狀。過去慈祥的她,這個時候變了一個人。一句話不合就把茶杯子扔過來。父親多次告誡我們,媽媽現在是有病,你們要諒解。父親默默地忍受母親的脾氣,盡量不讓她對我們發火。母親在症狀不嚴重時候,努力給我和姐姐做飯。尤其在我回來時候,作食物讓我吃,或者帶回去吃。 父慈母愛,我和姐姐真的幸運,有這樣好的父母親,在物質貧窮的年代,在政治混沌的歲月中,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相對穩定而充足的環境。父母恩重如山,還惠及到我家的第三代。二個孩子都是父母幫助帶大的。

十來年前,回國時候特意去中學母校探望。樓還在,人已非。 學校隔壁有位女同學依然住在那裏。 好幾位同學繼承了父母的屋子,我們當年一起打撲克敲三家的地方。 那位打籃球的同學屋子前蓋起小棚子,把本來不寬的走道擠得隻容一人通過。 看一眼,我沒敢敲門。想想還是不打擾人家為好。你這邊想敘舊,焉知人家也有此想法呐? 貿然上門,會造成兩廂為難的局麵麽。

信不信由你。當年高考得過龍門,我並不喜悅萬分。 雖然當年高考錄取率很低,我總算如願混入大學,但是我看到幾個風光的大學生之後那幾百失意考生。本來,大學之路不應該這麽狹窄。本來青年們應該有機會獲得上大學的機會的。都因為毛爺的胡作非為,使得千萬青年們無法上學,使得神州千瘡百孔,使得神州失去生氣。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啊。毛爺終於蹬腿兒了,留下一個大爛攤子,留下無窮的禍害。幸虧鄧爺及時決定,讓被文革動亂耽誤了十年的七百萬考生終於有個機會一試身手。獨木橋再窄,也算一條路嘛。隻是,在過橋後的歡愉中,還有多少沒有能過橋的辛酸和痛苦啊! 兒子在被麻州技校錄取後,得意地說,錄取率是百分之九,很低。 我告訴他,老爸當年錄取率隻有百分之四。 你老媽是當年相當於禿州的探花。你在老爸老媽麵前算個啥啊?

說到此處,我內心依然沒有感到驕傲。

轉身去東城牛大半年後,有天在家吃飯。父親問我,如果讓你去某軍區文工團或者上大學,你選哪個? 我立刻說,去文工團吹打一通,那是在台上給別人演出,逗樂觀眾。沒啥出息。上完大學,咱好歹是個23級付連級幹部,四個兜麽。可以跟個勤務兵替我倒茶打扇子,坐在台下看人家演出麽。那感覺,可大不一樣麽。 父親笑一下,那我瞞著你算對了。我問他為什麽. 他說,某文工團半年前來信要你。我沒讓你知道。還是上大學重要麽。我聽後說,那自然。我得在大學裏趕緊找個女朋友了。書中自有黃金屋,咱無所謂。 那書中自有顏如玉,可是俺的現實目標麽。不然,年輕光棍兒,熬了這麽多年,我容易嗎?九月份,拿著東城牛大錄取書,我直奔那破爛的校園尋找我的如玉去了。

所有跟帖: 

江兄,真的如此/ -老禿筆- 給 老禿筆 發送悄悄話 老禿筆 的博客首頁 (255 bytes) () 06/28/2015 postreply 17:27:10

小學五年,中學五年 -老禿筆- 給 老禿筆 發送悄悄話 老禿筆 的博客首頁 (42 bytes) () 06/28/2015 postreply 20:20:38

江兄好!問候夏安:) -史迷- 給 史迷 發送悄悄話 史迷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29/2015 postreply 07:00:15

好帖,應該轉到幾壇 -huiming1234- 給 huiming1234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6/28/2015 postreply 18:48:29

唉,掛“老”字牌的, 也隻是個六零後:)))問好禿筆兄! -史迷- 給 史迷 發送悄悄話 史迷 的博客首頁 (168 bytes) () 06/29/2015 postreply 06:56:31

佩服老兄的能力和毅力。 這就是這篇回憶的要點: 我們在學生沒啥,大齡考生才是真本事啊。 -老禿筆- 給 老禿筆 發送悄悄話 老禿筆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29/2015 postreply 10:07:08

原來禿筆老弟是60後的,77,78屆中的應屆高中畢業生確實不算太多,到了79屆以後才多起來,禿筆老弟是人傑。 -頤和園- 給 頤和園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6/29/2015 postreply 12:22:33

印象中你是人大的,人大地處海澱區,應該在北京的西麵吧,北大再往南一點。請教為什麽你總說是東城(牛大)呢?我這外地人有點不解。 -swj2000- 給 swj2000 發送悄悄話 swj2000 的博客首頁 (6 bytes) () 06/29/2015 postreply 18:08:23

東城牛大南城兔大西城馬大北城雞大,純是信口一說,避免學校真名。看我的胡侃,千萬別認真啊。 -老禿筆- 給 老禿筆 發送悄悄話 老禿筆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30/2015 postreply 12:06:37

哈哈。我還以為是自己搞錯了呢。北京人指路很有文化,喜歡用東南西北,不像老美和中國南方人喜歡用左右。 -swj2000- 給 swj2000 發送悄悄話 swj2000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30/2015 postreply 13:41:20

78年還是“學校”的考不過“社會”的,再後麵就完全逆轉了。激素是曆史的最終動力,^_^。 -文革傳人- 給 文革傳人 發送悄悄話 文革傳人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29/2015 postreply 22:02:36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移除任何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