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月間學運漸漸達到高潮,到處是沸騰的人群。一眼望不到邊的學生隊伍向天安門進發;還有疲勞散漫的人群從廣場返回各個校園。各色各樣標語旌旗幽默又藝術,有些後來傳為經典的標語口號,我在第一時間就見識了。其實印象更深的是,學生們那一張張在遮陽帽簷下的臉,興奮又莊嚴,似乎在期待一個偉大時刻。
回到體院年輕教師們聚居的筒子樓,也有意想不到之處。曆史動蕩之時,湧現出了幾個“革命領袖”。有兩人在學校內組織運動,另一個住在我對麵房間的77級老同學,彼時是學校裏最年輕的教研室主任,轉瞬間變成了北京學運主要領導人之一,大批外校的年輕學生出出進進,常常看到小麵包車在樓下等他。需要一提的是,體院參與學運的所有教師都是理論課教師。教授運動術科的教師無一人深層卷入。
體院的文革造反名人劉長信,排在五大領袖之後的“老六”(五大領袖:聶元梓、蒯大富、韓愛晶、譚厚蘭、王大賓),意外地出現在校園裏,力勸學生不要去廣場,不要參與政治。他就是兩條:1.共產黨你們推不翻;2.共產黨秋後算帳你們受不了,我有親身體會!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哈。
我大哥在北京西部的一所大學任教,理工男執著啊,他眼睛裏的“真理”那肯定就是是真理。我們家兄弟三人性格各異,小時候辯論個啥事情,大哥往往會拿出一些數據和他的邏輯推理,信心滿滿地讓兩個弟弟認可。
我五月中旬去過他的學校一趟,意料之中,大哥在積極參與運動。兄弟倆交談之中,涉及到一個嚴肅問題。我說你在參與反對共產黨政府的政治活動,身份又不是學生,後果你也想到了吧?大哥又開始了他的數據和邏輯。。。我明確表態說,你講這些都沒用,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坐牢時,兄弟是會送牢飯給你的!
五月底,北京亂的一塌糊塗,交通癱瘓,我們的工作也進行不下去了。我幹脆乘火車回內蒙探望父母休假,等待北京形勢平靜些再回來。六月五日接到大哥的電話,向父母報告平安。他有些激動,似乎有好多話要說。我告訴他,你平安就好,其它的事以後再討論吧。
6月15日我接到大哥好朋友打來的電話。朋友說,你大哥現在有點兒小麻煩,你還是回北京來吧,也好有個照應。父親不聲不響,準備好了行裝,執意和我一起到北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