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說看膩了你拍雲,可是我實在忍不住拍,因為高原的雲實在千變萬化,奇幻莫測,又因為距離近的緣故,萬端之雲時而留連在伸手可及的天地合處,徜徉自得,時而突兀的以泰山之勢直壓頭頂。
高原的天像極了一座巨傘,覆蓋在大地之上,那穹頂在你頭上低的似乎舉手可觸,清雲縈繞,呼氣可移。圓圓的天邊支壓在起伏丘巒盡頭,也不過百公裏開外,抬眼望去,那雲可是掛在百步外的樹梢上的,隨風搖曳,飄逸灑脫。潔新的空氣,無雲的天永遠是湛藍湛藍欲滴的,薄雲淡霧時,你可以細數層層片雲的間隙幾何,流露出晴天片片,天光投射下來,大大小小的飛光流瀑懸掛天際,光影重重,幻彩流溢…… ;; 風雨突來時,高原的入骨勁風,裹挾著濃得扯不開的黑雲,排山倒海撲來,於其中,你分不清東南西北,你隻會覺得淋漓盡致的快意,想化做攪海翻天的梟龍,乘風禦雨衝天拔地而去……
高原的雲可坐視,可仰觀,由於太近的緣故,風雲流轉時你不得不隨之而動,疏忽間它會跳出你的視野。若你固執地目不轉睛,卻可以感受到大地鬥轉星移般的運轉,體味出坐地日行八萬裏的逍遙,那個由心底而生起的震撼 ,非親曆而不能言說……
高原賞雲是如此的不同,在高壁絕頂,觀雲如海,你生出的感慨是天地壯美,宇宙洪荒,卻隱隱約約感知人的渺小;而在高原,你會覺得自己就是自然如畫的一部分,心靈早已融入其中,天、地、人三才合一,風、雲翕動,怎一個和諧共鳴如琴瑟,無我兩忘之大境界!
高原的雲是有性格的,任性的,春來雲新如洗,竟然還帶些許冰晶涼濕,沒有低地的溫熱,早霞暮蕓中生出一年中最最炫麗的雲景,或如海市蜃樓,或如濃彩潑墨,七彩不可計其炫華,耀眼不達其幻彩,雲蒸霞蔚之觀觸手可及,滿目琳琅,非人力可為可思,非自然天意而不能化現。
夏日白雲點點朵朵如新棉、若素羔羊,一絲不染訴不盡其純,雲不遮日百裏淨空,人於其中心胸大開無雜染,心底有通透敞亮豁然開朗之感。忽時急風驟雨來,隻一垛或幾垛黑雲,或大如山,或小如丘,竟森森然立體地、拖雨如尾卷地而過,也如雲生地根,天地借此而相合,清晰可辨出雲上和雨下經緯分明的兩部分,體會出雲和雨的共生之深意。
秋雲如積,漸漸生暗,漸積漸厚,此時天地時節大變,雲亦莫測,最是時時生發,如龍行虎嘯,似鯤鵬鳥羽,群獸競突,刻刻幻型,如驚濤駭浪,似祥雲繚繞,如意繽紛……,胸中墨少,辭藻清貧,描繪不出秋雲的動如脫兔,靜如山嶽的化變……
高原的冬雲非雲,非霧即霧,在嗬氣成冰,水汽皆凍成晶片飄舞的高原之冬,雪即是雲,雲即是霧,霧即是雪,雪即是雲,而雲即是霧……雲、雪、霧是三,也是一,人入其中,長裾揮袖間,帶起紛飛的雪花,翻騰凍結的雲霧,蒼茫之中,混沌八級,何處可尋紅塵亂世?
高原的日子不會在意平淡,上天會在你不經意時,瞬間展示出其驚人的魅力,頃刻間爆破你的想象極限。我會被時時刻刻的風雲突變而震撼,就像千百重錘直擊心靈,心之弦被轟鳴般地奏響。雲,日,月,風,合著季節的節奏,時時刻刻噴薄出隻有天地才配的樂章,隻有天地才能展現的大美,你也隻有用心和靈才能體其韻味少許。
所以,我癡迷於拍雲。
雖然高原的大地是單調的,草低樹稀,平淡無奇,但有了活潑潑的雲,於是,高原有了風景,高原有了生機,高原活了……我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