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頭 (九, 十)

來源: 赤腳大仙 2014-12-01 07:12:48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2545 bytes)


(九)


三少爺何正庭決定要教訓一下趙良駒。第二天他在街上看見趙良駒和給趙家看貨的夥計孫敦起說話。等趙良駒離開後,他問孫敦起趙良駒找他幹什麽。孫敦起說,趙掌櫃請他晚上到醉仙樓吃飯。


醉仙樓吃飯?何正庭很驚訝。孫敦起也說自己納悶,以前在趙掌櫃手下幹的時候,他從來都沒請過自己,現在離開了,倒客氣了。


何正庭意識到趙良駒一定還要搗什麽鬼。媽的,非教訓這小子不可。


醉仙樓是鎮上最好的飯館,座落在鎮中心,對麵就是鎮公所。與何氏大藥房也僅隔一個路口,從藥房裏能看見進出醉仙樓的人。藥房後院有幾間屋子,除了住著店裏製藥的幾位師傅和夥計,彭鬆青和何正庭都有個房間。彭鬆青很少住這裏,僅中午在這裏午休一下。何正庭倒是隔三差五住這裏。


這天打烊後,何正庭到了鐵匠鋪,要扁頭出來喝酒。扁頭跟出來,見何正庭沒有朝他們常去的小酒館去,就問:怎麽回事,不是喝酒嗎,你怎麽回藥房了。


何正庭笑,今天特殊,我們去醉仙樓。我要去會一個人,你給我壯膽。記住,今晚聽我的。


見何正庭臉色有點怪,扁頭沒吭聲。


到了那裏,夥計笑著迎出來,說,三少爺有日子沒來了,裏麵有請。


何正庭笑著說,還照老樣子,來點下酒菜,燙一壺老酒來。然後和扁頭到了樓上,做在一個臨窗的桌子上。何正庭估計,趙良駒找孫敦起一定有事,他決不會座在人聲嘈雜的一樓,一定會到二樓來。


果然,何正庭和扁頭才喝了一兩杯,趙良駒和孫敦起就上來了。看見何正庭,趙良駒一愣。然後就拉孫敦起找了一個角落的桌子,背對著何正庭他們坐下。


何正庭笑著對扁頭說,看見那人沒,認識嗎?


扁頭說:“不就是超良駒嗎?當然認識。”趙良駒當掌櫃的時候,曾到鐵匠鋪打過鐵鉤等搬運工具。


何正庭說:“老子今天要教訓他。”見扁頭詫異,便把這兩天的事情說了。


扁頭也聽一些人在鐵匠鋪說過趙良駒背後挑撥江氏分家的事。但何正庭以前喝酒時從不說這個,扁頭還以為三少爺沒心沒肺,對家事不關心。今天三少爺說話有些衝動,估計氣不小。


扁頭說:“為什麽不找個僻靜地方做?這地方鬧起來不好吧?”


何正庭說:“我就是要當眾整整他。一會兒,我動手的時候,你假裝拉我,千萬不要幫我。即使我輸了,你也不能參加。”


看到何正庭嚴肅的表情,扁頭隻好答應。


何正庭猜的不錯,趙良駒找孫敦起喝酒是有目的的。孫敦起酒量不行,幾杯下去就暈乎了。趙良駒乘機將孫敦起兜裏的倉庫鑰匙拿出來,在自己帶來的泥模上印了一下。趙良駒堅信何氏大藥房一定有西藥。如果地下黨到城裏買西藥,怎麽會把藥拿到三鴨鎮再乘船回去。要知道,從城裏到三鴨鎮是檢查最嚴的路段。還有,西藥數量那麽多,一定是有人早就給他們預備好的。


忽然,趙良駒想起,何氏米行倉庫中間有個倉中之倉,那裏隻有藥房彭掌櫃有鑰匙,那應該是藏西藥的地方。趙良駒盤算,如果能進入米行,從房梁上麵也許能進那裏看看。


鑰匙的事情搞定後,趙良駒立刻叫夥計結帳,然後攙著走路踉蹌的孫敦起下樓。剛到樓梯口,便看到了最熏熏的何正庭。


何正庭上來就給趙良駒一個耳光,罵:“你*****的怎麽走路的,敢踩老子的腳!”


趙良駒有點懵,說,我沒踩你呀,然後看看孫敦起,見他在自己後麵,離著何正庭好幾步遠。趙良駒立刻意識到,何正庭想找自己茬子。


他不想現在和何正庭糾纏。他將孫敦起放下,用手臂擋住何正庭第二掌,說:何三少爺,我沒踩你。即使無意踩了你,你也不能上來就開打呀。


這時,扁頭上來了,拉住何正庭,說:哎呀,趙掌櫃呀,對不住,三少爺多喝了幾杯,剛才他也打了我一下。


“打你一下怎麽啦,就打你。 ”何正庭掄起拳頭朝扁頭打去,扁頭一閃,何正庭借勢朝趙良駒砸去。趙良駒躲閃不及,胸前又挨了一拳。


這下,趙良駒急了,對著何正庭回了一拳。何正庭跟孫雕匠學的武功雖不太精,但對付這個還是沒問題,他抓住趙良駒的手腕,然後順勢一拉,趙良駒便從樓梯摔了下去。這下子,趙良駒徹底急了,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說,小子,你再犯渾,老子滅了你,你信不信。


這時,夥計們也都上來拉住,說,大家都是鄉裏鄉親,有點誤會,別鬧大了。三少爺喝醉了,趙掌櫃別動怒。


扁頭見趙良駒有匕首,立馬拉開何正庭,輕聲說,差不多了,這家夥有刀。何正庭也沒想到趙良駒有匕首,所以也就裝著罵罵咧咧地走回自己的桌子。


彭鬆青第二天知道了何正庭也趙良駒的衝突。他嚴肅地跟何正庭說,千萬別去惹他,他現在是軍統的人。別說有匕首,可能連槍都有。他現在盯上了藥房,你報複他,他就越覺得我們有問題。


兩天後,何正庭又找扁頭到小酒館喝酒。三少爺還是對趙良駒的氣消不了。他對扁頭說,媽的,這家夥居然投了軍統,有刀有槍。漲勢起伏我們藥房。這氣怎麽消?


扁頭冷聲說:隻能宰了他。


何正庭吃驚地看著扁頭,然後說,不需要宰他,揍他就夠了。


扁頭說,如果你不想宰他,那就別搭理他,別和他有糾纏。


離開小酒館的時候天很黑了。三少爺和扁頭沿著街道往回走。一會兒就到了離小酒館不遠的鐵匠鋪。兩人正要分手的時候,扁頭忽然眼裏一亮,說前麵有個人像是趙良駒。


何正庭說,不會吧,這家夥應該住在蜈蚣嶺他姐姐家,天黑了他到這裏幹什麽?


沒錯,那人就是趙良駒,他沒住他姐姐家,而是住在軍統一個情報員家。此人叫丁愷福,在鎮上經營一個茶館,後院水房閣樓上有間房子,軍統往來人員常在這裏歇腳。


趙良駒正朝何家米行走去。這時街上雖有零星燈火,基本上很暗了。雖然街上沒什麽行人,趙良駒擦著街道低著頭行走。在過路口的時候,還是被扁頭看見了。


扁頭說,肯定是他,剛從路口朝碼頭那邊去了。


何正庭說,啊,到碼頭去? 一定是到米行倉庫那裏搗鬼。我得去看看。


扁頭說,算了吧,他有刀子。別和他纏。要不你回去告訴一下彭掌櫃。


何正庭說,彭掌櫃早回家睡覺了,等我們告訴他,趙良駒早跑了。


扁頭說,你等一下,我回去找把刀帶著。


等了快十分鍾,扁頭才出來,手裏拿著兩把新打的沒裝把的鐮刀。何正庭笑了,你以為趙良駒是草呀,一鐮刀就能砍倒他?拿回去吧,用不著這個。


扁頭隻好又把鐮刀放回店裏。此時,扁頭大姐一家都睡覺了。


趙良駒到了米行那裏,正趕上小碼頭上一條船有人掌燈碼貨。他在牆角等了一會,等那條船離開碼頭朝下遊去了,趙良駒才直起腰,對四周觀察了一下,見沒有動靜,就朝趙家貨倉走去。


他沒想到,這時扁頭和三少爺已在不遠處注視著他。


見趙良駒進了倉庫。躲在一處矮牆後麵的三少爺納悶,這家夥晚上到倉庫幹什麽?


扁頭說:“是不是偷東西?”


“不會,這家夥有鑰匙。”何正庭不確定。


扁頭說,好辦,試他一下。扁頭找到一個拳頭大的石頭,朝著倉門扔過去。


果然,趙良駒貓著腰出來了,四處張望。扁頭拿起另一個石頭又扔過去,趙良駒沒有吭聲,迅速離開。


扁頭說:“一定是偷東西,不然他肯定要問我們是誰,”


何正庭大喜,哈,正好逮住他,當小偷揍。於是兩人站起來,跑上去擋住趙良駒。何正庭罵:“你*****的原來是賊呀,給老子跪下,我也許能饒你。”


趙良駒笑著說,又是你三少爺呀,我進趙家自己的倉庫,不關你的事吧。


何正庭冷笑,關不關我的事得由別人說,你現在已經不是這裏掌櫃了,深更半夜偷偷到倉庫幹什麽。我們到鎮公所說理去。


趙良駒想離開,何正庭檔住他。趙良駒右手從後麵掏東西,何正庭以為那是匕首,正想用什麽招術對付,不料卻看見槍口對著自己。


何正庭傻了,他沒想到這家夥有槍。


趙良駒罵,你不是能嗎?
怎麽不動了。我告訴過你,我弄死你,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趙良駒宣泄著自己的怒火。但是他忘記了他麵對的是兩個人。扁頭一直在邊上看著,沒吭聲。心裏有些亂,但沒打算要上去參與。


直到趙良駒掏出手槍叫著要弄死何正庭的時候,扁頭忽然心裏平靜起來,他極快地從後麵衝過去,同時用右手將腰帶上那把刺刀掏出來,大叫一聲。趙良駒一驚,轉過身來,但來不及了,扁頭的刺刀捅向了趙良駒。趙良駒張開嘴,想叫但沒叫出聲,便倒了。


一股血噴出來,何正庭傻了。呆呆地看著扁頭和他手裏帶血的刺刀。扁頭也蒙了,問三少爺,這家夥是不是死了?


何正庭站起來。忽然他想起要跑,他拉著扁頭,輕聲說:“快跑。 別讓人看見。”


(十)


 


 


兩人悄悄地回到藥房。看店的夥計已經睡了,聽到門響,問了一下,何正庭答應一聲,那人又睡了。


到了房間,掌上燈。何正庭才發現扁頭胳膊和上衣上有血, 那把刺刀還抓在手上。他打來水,讓扁頭把上衣脫下來。讓他把胳膊上和刺刀上的血洗掉。何正庭把那帶血的上衣拿進藥房裏麵熬藥的爐子裏燒了。然後拿出自己的短衫讓扁頭換上。他問扁頭,這刺刀哪裏來的?


扁頭答:“碉堡那裏撿來的。我姐夫讓我將它回爐,我沒舍得。”


何正庭說:“你趕快把它回爐了。”


扁頭說:“那也等明天呀。”


何正庭有些奇怪,扁頭殺了人了怎麽還能這麽穩穩當當,而自己心裏亂得像是禿子撞心一樣。


扁頭這時還有些不相信,簡單捅一下,怎麽就死了?


何正庭不放心讓扁頭拿著刺刀回去回爐。他讓扁頭把刺刀給他,然後到後院插到花壇的土裏。他準備明天再處理它。


然後他把扁頭送回家,叮囑他,什麽人問話都不答。


第二天清早何正庭又來到鐵匠鋪。王文起已經起來生爐子了。見到三少爺,王文起喊:“扁頭,還不起來呀,三少爺來了。”


扁頭出來,王文起問:“嗯,怎麽穿著三少爺的衣服? ”


何正庭說:“正為這事來的,昨晚我喝多了,扁頭送我回去,我吐了他一身。他就穿我衣服回來了。他的衣服我讓吳媽洗後才送來。對了,扁頭,你把我衣服先還我。”


扁頭回去換了衣服。出來對何正庭說:“那麽急要衣服?”


何正庭輕聲說:“記住,千萬別讓人看見你和平時不一樣。不然,人家就會懷疑你。今天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說話。”


扁頭點頭,然後說:“你這麽大早來找我也和平時不一樣呀,你也要注意。”


何正庭愣了一下,默默地離開了。


何正庭一直等著街上傳出殺人的消息,可等了一上午也沒等到。他在藥房櫃台上顯得心神不寧。彭鬆青說:“三少爺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到後麵休息一下。”


何正庭回答說沒事,昨晚喝的有點多,一會兒就好了。


到了中午,何正庭有些熬不住了。借口回家吃午飯,就從藥房逃出來。他沒回家,而是去了米行倉庫那裏。可是等他到了昨夜趙良駒倒下的地方,什麽都沒有。隻是那地麵上有被特意清理過的痕跡。


何正庭納悶,怎麽回事,那家夥沒死?! 


又想起那把刺刀。他立刻轉回藥房,來到後院的那個花壇。奇怪的是,那刺刀不見了。昨晚明明插進這土裏,可刺刀就是沒有了。花壇上的土跡顯示,有人將刺刀取走了。


何正庭更加慌了,額頭冒出汗珠。這時,彭鬆青走過來,招呼他:“三少爺在這裏呀,剛剛街上聽人說,趙良駒在麻石橋被人殺了。前幾天還在這裏要搜我們,今天就死了。這人呀,唉。”


什麽?何正庭立刻到了街上,他走進一家茶館,要了杯茶坐下,想聽別人怎麽聊這件事。果然,有人告訴他,三少爺,你還不知道吧,趙良駒在麻石橋被人殺了。


何正庭:啊?誰幹的?


人答:還能有誰,肯定是共黨報複。前幾天他扣了人家一船貨。你說人家會放過他。


何正庭忍著把那杯茶喝完,然後來到鐵匠鋪。他把扁頭叫出來,對他說:別擔心,已經沒事了。街上傳那家夥在麻石橋被人捅死了。


扁頭望著何正庭,說:“上午就有人告訴我,對了,那刺刀呢?”


何正庭呆了一下,說:“我扔了,從今往後,別再提刀的事!”


趙良駒屍體上旁有一張告示,落款是共產黨紅馬河遊擊隊。告示列著趙良駒的罪狀,最後說代表人民結果了其性命。


軍統和警察檢查了趙良駒的屍體,趙良駒是被軍用刺刀刺死的,手段很專業,一刀致命。


可是疑問出來了,趙良駒那天晚上如何到了麻石橋?茶館老板丁愷福說,趙良駒那天離開茶館的時候已快深夜,給丁愷福說他會晚上還回來住。於是軍統的人判斷,趙良駒不會自己去麻石橋。於是又找到和趙良駒晚上喝酒的那個倉庫夥計孫敦起。孫敦起說那天喝酒是趙良駒和他好幾個月都沒見,以前關係不錯,完全是敘舊。兩人談的都是以前的事。後來他醉了,是趙良駒送他回家的。


於是,懷疑臨到三少爺何正庭身上。他們詢問了醉仙樓何正庭和趙良駒的衝突。醉仙樓大概說了事情經過。於是,他們找到何正庭。何正庭這時心裏已經冷靜下來,當他們詢問為何與趙良駒衝突的時候,他說:“這家夥也太欺負人了,他領著人搜我們藥房,那天吃飯的時候踩我的腳也不道歉。當時我喝得有些多,就打了他。”


 


軍統知道何正庭對趙良駒有氣,但不相信因這點私憤導致何正庭把趙良駒殺了,另外,那天趙良駒夜出肯定不是見何正庭,何正庭似乎也不可能將趙良駒弄到麻石橋。


於是他們認為這一定是地下黨組織謀劃的行為,不會是一兩個人幹的。由於趙良駒是來調查何家大藥房的,故而地下黨很有可能和藥房有關。幾天後,就有人盯上了大藥房。彭鬆青發現了,立刻采取了保護措施。所有的黨內聯係遠離藥房。 軍統的人盯了十幾天,沒發現什麽異常,就有些鬆懈了。


何正庭發現,彭鬆青最近將店裏很多事交給自己,包括製藥,搞得自己很忙也很累。他認為是彭掌櫃急於培養自己全麵接手藥房生意。不過,有一天下午他煩了, 丟了活要外出。被彭鬆青叫住了,說,三少爺最近最好多花時間在店裏,鐵匠鋪扁頭那裏也要少去。最近街上有不少生人,別沒事惹麻煩。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彭鬆青。 聯想到趙良駒的事情。他忽然明白了,一定是彭鬆青幫了自己。他想問個明白,但看到彭鬆青嚴肅的表情,便不吭聲了。


一個月後,紅馬河上遊又發生了一起命案,死的是縣黨部的一名官員。此官員去年曾在縣城抓過幾個地下黨,這次在一個鄉下相好家裏被堵住了。死因和趙良駒一樣,被刺刀捅死。軍統這才撤銷了對何氏大藥房的監視。


彭鬆青慢慢撤銷了對何正庭行動的限製。三少爺確信,彭掌櫃一定是共產黨的人。不過,他沒將此事告訴別人,包括大哥和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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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匪片,拍電視劇? -看客2010- 給 看客2010 發送悄悄話 看客2010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2/02/2014 postreply 21:3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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