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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裔美國人:從遭排斥到獲頌揚
展覽評論EDWARD ROTHSTEIN2014年10月16日

《斯坦威音樂廳,東14街,1877年5月8日》是紐約曆史協會舉辦的“華裔美國人:排斥/接納”展的一部分。
Emon Hass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波士頓傾茶事件中倒入海裏的茶葉來自中國。喬治·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的瓷器也來自中國。伊利運河(Erie Canal)是以中國的京杭大運河為靈感的。修建橫貫美國大陸的鐵路是因為中國貿易的誘惑(該鐵路西段的勞動力80%是華人)。如果沒有19世紀末的排華方案——該法案嚴格限製華人移民——可能如今移民政策的法規和官僚體係從來都不會出現。
但是,紐約曆史協會(New-York Historical Society)充滿活力和想像力的新展覽“華裔美國人:排斥/接納”(Chinese American: Exclusion/Inclusion)講述的不隻是中國對美國曆史的影響(這是展覽的一個方麵),也不隻是中國移民的經曆和遭遇(這是展覽的另一個方麵)。它講述的是華裔美國人的身份是如何形成的,移民和歧視如何導致反歧視和衝突,以及對一個民族的批判最終如何演變為頌揚。
換句話說,這次展覽為身份博物館主題提供了一個變種。身份博物館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獨特的博物館類型。這種博物館和展覽為每個社會、種族和宗教團體塑造了類似的故事。美國曆史現在已經變成了各種團體的曆史。
紐約曆史協會的展覽是和市中心的一個獨立的、更樸素的展覽協同進行的。那個展覽名為“身份的浪潮:35年的檔案”(Waves of Identity: 35 Years of Archiving),在美國華人博物館(Museum of Chinese in America)舉辦,該博物館同樣是在這些浪潮的推動下發展而來。
那場展覽的策展人赫布·塔姆(Herb Tam)和馬嶽(音譯)圍繞著與華裔美國人的身份相關的問題(“你是怎麽變成美國人的?”或者“身為華人意味著什麽?”)搜集手工藝品,同時解釋該博物館如何起源於20世紀的身份政治,並將保存唐人街的短效物收藏品作為該館的責任。這家博物館的長期展覽探討的也是華裔美國人的曆史,主要是身份敘述。
但是紐約曆史協會的展覽打破了身份敘述的很多界限。該展覽的策展人是該協會的曆史展覽主管馬爾奇·裏文(Marci Reaven),她和其他曆史學家一起搜集資料——包括美國華人博物館的聯合創始人陳國偉——他們收集的資料幾乎涉及美國生活的各個方麵。

(左起)美國華人博物館的“身份的浪潮:35年的檔案”展;20世紀30年代初的黃桂燕(左)和李月英;金氏家族的曆史。
Left and right, Emon Hass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center, Frances M. Tong, Museum of Chinese in America (MOCA) Collection
中美的交往從美國建國之初就開始了。1784年,一艘名為“中國皇後號”(Empress of China)的輪船從紐約開往廣州,帶著毛皮、鉛、葡萄酒、30噸西洋參和墨西哥銀元,以換取中國的瓷器、絲綢和茶葉。大陸會議寫了一封辭藻華麗的信,用一切能想到的官僚頭銜來稱呼收信人,反映出這個民主國家的幼稚。信的抬頭是:“致最尊貴、偉大、崇高、顯赫、高貴、尊敬、英明的皇帝、國王、共和國首腦、親王、公爵、伯爵、男爵、勳爵、行政長官、議員,以及所有美好城市和地方的法官、軍官和統治者,不管是神職還是世俗職務。”
該展覽對蒲安臣(Anson Burlingame, 1820-70)的描繪非常迷人——林肯(Lincoln)任命他為駐華公使;中國後來任命他為全權使節(即“辦理中外交涉事務大臣”——編者注),他開明地倡導相互理解——但是19世紀外交關係的發展過程絕不文雅。中國在兩次鴉片戰爭中戰敗後,失去了限製西方貿易的權力。我們在展覽中可以看到當時商人運往中國的鴉片球的複製品,它直徑六英寸,包裹在罌粟花瓣裏。
鴉片戰爭戰敗後,中國被迫允許外國在中國傳教。1861年的一麵有34顆星的美國國旗便是證據,它的條紋中有漢語和英語文字。這麵旗幟曾飄揚在一艘蒸汽輪船上,一位美國新教傳教士曾乘坐那艘船在中國的河流上航行1200英裏,分發宗教宣傳手冊。
遺憾的是,展覽沒有繼續描述19世紀的中國。到20世紀,中國先是被嘲諷為“黃禍”,在“二戰”中成為受歡迎的同盟國,1949年共產黨當權後又變回“黃禍”。這場展覽在此處的描述顯然過於粗略(關於中國間諜的事完全沒有可信度),但這些政治變遷影響了華裔美國人的命運和機會。“邦交正常化”的現代時代是通過1972年的兩個乒乓球拍來體現的,上麵有理查德·M·尼克鬆(Richard M. Nixon)和毛澤東的合影,他們在慶祝兩國通過乒乓球比賽打破僵局重建外交關係。但是在19世紀,華裔移民的狀況如何呢?從19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成千上萬中國人在美國西部開采金銀或務工。據1880年的人口普查,戴德伍德(Deadwood,位於今天的南達科塔州)的居民中包括238名華裔男子和15名華裔女子,其中大多是廚師和礦工,但也有一名醫生、一個土地投機商和一個理發師。在19世紀60年代,美國四分之一的礦工是華裔。他們做得很成功,到1870年,運往中國的金銀估價在600萬美元。

“華裔美國人:排斥/接納”展上的超大身份證。
Emon Hass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是這樣的成功(到1880年美國的華裔達10.5萬)帶來了仇恨和反華暴動。1875年的一項法律規定,任何謀求進入美國的華裔女子必須證明自己不是妓女。1882年,美國國會通過《排華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這項限製華裔移民的法律以各種形式不斷延續,直到1943年禁止華裔勞工進入美國,但是允許學生、教師、商人和外交人員進入美國。
我們在展覽中看到報紙《華裔美國人》(The Chinese American)1883年的某一期。這份報紙的名字可能是這個名詞首次被用於挑釁。該報編輯王清福大膽反對《排華法案》。與此同時,華裔美國人開始提起訴訟,打擊歧視,維護公民權利。
這場展覽的中心是一係列戲劇布景,意在重現天使島(Angel Island),它被稱為西海岸的埃利斯島。但是鍍金的門邊沒有燈。因為《排華法案》的苛刻限製,很多想移民的人接受了指導或者采用假身份。很多人被困在拘留所,移民身份被審核之後才有可能離開。很多人感到絕望,在木牆上寫詩,這些詩後來被保存、記錄了下來。
展覽最感人的部分正是它最簡單的部分。它用圖畫小說的形式追溯了一個家庭幾代人的曆史——布朗克斯出生的艾米·金(Amy Chin,遺憾的是我們不知道她的其他情況)的祖先。我們看到1940年金的祖父在萊克星頓大道開設洗衣房的許可證;1944年美國軍隊給金的叔叔的死亡證明;金的父母因移民限製分居九年的故事。但我們也看到金氏一家轉變為美國家庭,回到祖先的故居參觀。
美國華人博物館的展覽也表現了這種轉變,不過具有更尖銳的政治鋒芒:很多人要努力應付之前從不存在的一個身份,在這個過程中留下種種印跡(這裏還有菲利普·鄭[Phillip Chen]的藝術作品展,值得一看:他把自己的個人經曆濃縮為象征性的藍圖,神秘而有寓意,好像是用手工藝品和碎片構建了一個身份)。

紐約曆史協會的展覽還重現了舊金山灣天使島的拘留所。很多剛從中國來的移民在等待移民身份審核時被拘留在這裏。
Emon Hass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不過我希望紐約曆史協會的身份敘述能有更廣闊的視角。這種敘述已經在博物館界取得了主導地位,一方麵是為了取代過去將移民描繪為“熔爐”的說法;另一方麵也是為了修改過去對美國曆史的理想化描述。
這導致了新的洞見,但也產生了新問題。比如說,麵對必然的敵意、可能的關押和不可避免的貧窮,為什麽仍有那麽多人想移民?他們並不是不知道這些困難。我們在展覽中甚至看到1905年廣州人抗議《排華法案》,呼籲抵製美貨。但是依然有很多人想移民。
我們隻有了解更廣闊的背景才能有所理解。導致華人移民的原因是什麽?19世紀美國的種族歧視與其他國家對外來者的態度比較起來如何?我們不能孤立地評估不公正。我們沒必要回到以前的理想化描述,但也沒必要對這麽多情況不加理會。
本文最初發表於2014年10月3日。
翻譯:王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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