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有篇轉載的短文,(北京死了),述說了老北京人對北京變化的愛恨情節: 它變得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古色古香有深厚文化底蘊的北京了。住在北京的也不再是記憶中的講究禮節敦厚的老北京人,而是來自各地操著南腔北調的新北京人了。北京越來越大,新建築林立,胡同群被拆,老北京人被迫搬出北京。沒有了胡同和老北京居民的北京能是什麽呢? 文中結尾發出哀鳴:北京死了。
這話對嗎?以我看來,有道理也沒有道理。嘿嘿,我不是在打馬虎眼兒,兩邊說好話,誰都不得罪。這事情嘛,得引用紅朝太祖毛爺的簡單哲學辨證法了:一分為二嘛。
首先,老北京,對於俺們五六十歲這類老邦子來說,你知我知的那個兒時的北京,那個滿城四合院,大槐樹,走不出去的胡同群,街頭巷尾的京腔問候聲的老北京,真的被拆,被五馬分屍,被栽上水泥樁子(建築物)。 從城市外觀上看,老北京城幾乎不存在了。哀歎派的確有道理。咱也得跟著陪哀歎派幹嚎幾聲表示一下。
今日的北京,蒙住你的眼帶你來到任何一處,再睜開眼的話,你肯定不知道你在北京。也許你在上海,你在廣州,你在深圳。這也難怪,現代化建築物大同小異,玻璃高樓,式樣新穎,幾乎不帶重樣。新潮之餘,自然缺少了地方文化特有的建築特色。在這個意義上,王府井大街和南京路,解放路,中山路,看上去沒有區別。走動的人群也不再地方文化色彩濃厚,比如京腔京調兒和吳儂軟語這種地域色彩的語言。這看在所有上歲數的人群眼裏,都是百味交集,感覺不太舒服。打個比方說,洋妞兒裝扮新潮雖然讓俺們開眼,可是心裏還是認可單眼皮的北京大妞兒嘛。現在,全國城鄉都一個麵孔,分不清北京大妞兒,江南水鄉妞兒,陝西米脂妞兒和高大粗壯的山東大妞兒。 再說,隨著物價和房價上漲,沒有發財的老北京人被迫因為拆遷因為貧窮而搬出破舊的胡同群,遠遠地離開老北京核心區域,在遠郊區棲身,比如房山,門頭溝,延慶,甚至跑到河北邊上居住。而新北京人群來之神州各地,五花八門的南腔北調。咱不能小心眼兒地說這是雀占鳳巢,可新人群合法合理地把老北京街坊們趕出去也是事實。時代的進展讓每個人都有機會來過去隻能想象的北京打拚。新北京人帶來活力也衝淡了老北京的色彩。這是讓人又喜又愁的變化。接受它,如同清朝的老北京人接受民國時代的北京人,民國時代的老北京人接受紅幫朝廷那代新北京人,紅都時代的老北京人接受改革後的新北京人。以此類推,北京一直在變化中嘛。城還是那座城,過去的二百年變化幅度不大,哪代新老人群都互相適應著,似乎視覺和感覺上衝擊不太強烈。而新北京過去三十年的變化遠超任何朝代的總和,讓俺們這些所謂的老北京人在視覺上和感覺上衝擊強烈了。這好比晚清和民國時代的老北京人玩蛐蛐兒。一個蛐蛐罐子裏放二,三蛐蛐的,再看蛐蛐們開牙咬鬥,挺有樂的。可是往那罐子裏塞進一群蛐蛐,讓你看著就眼暈,還有心情玩蛐蛐麽? 蛐蛐們倒黴,“人擠人的,”咱就體會不到了,可是一罐子蛐蛐,咱這玩主兒也受不了啊。即便曆代老北京人多不喜歡變化,變化依然在悄悄地進行著。這是曆史過程,誰也沒法子阻止,隻能接受,聽之任之。這就是為什麽俺前麵說要陪著哀歎派幹嚎幾聲,因為俺根本就沒有真的傷心過嘛。人生輪回,世代交替,看它高樓起,看它亭閣凋,什麽都是曆史一部分麽。
其實,北京失去地方特色,成了四不像的根本原因在於胡同群的消失 平房胡同,使得居住的人群每天總能遇到,互相打個招呼寒暄一下,拉近人群間的距離。一個笑臉,一句問候,溫暖人心嘛。高樓群立,關上門各自為政,割斷人間聯係。同住一個樓,都不太互相認識來往的。這樣,北京不就成了紐約了嗎? 孩提時代走家串戶遊玩,誰家都不關門,自然混個臉熟。再有禮節,見麵必稱張大媽長李大爺短的,人際關係自然親近多了。俺童年時代在東直門那帶出沒,恨不能誰家住哪兒都一清二楚的。現在,俺父母家住的那棟十層樓裏,俺就不認識幾家。 這可是已經居住二十年的老樓老鄰居了!!唉,一個平民麽,關上樓門就體驗到“侯門深似海”的境地了。真讓人哭笑不得嘛!關上樓門,有了隱私,也有了紅朝太祖毛爺那種“住在海裏”的孤獨感了。
因為胡同群消失,新移民們得以保存自己從老家帶來的風俗,語言等地方特色,融入老北京文化的程度減弱很多。 毛爺立都北京之後,從各地帶來大群官宦。這些官宦們一輩子鄉音難改,誇了誇氣的。當年毛爺蹬腿兒咽氣,紅朝庭的華爺粘著口水念悼文,叫全國草民們“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的口音,俺聽了一輩子也沒有忘啊。印象太深了,至今還能學著華爺口音娛樂自己呐。和毛爺那尖聲尖氣的湖南騾子口音比起來,華爺那山西老醋口音聽起來那麽誇那麽忠厚的,讓俺從此對山西人另眼相看。一般山西人一開口說話,俺就立馬讓他們打住:別掃了俺的興致麽。可是,官二代們,特別是級別低的走卒馬弁們的子女,上城裏普通學校的話,跟俺們草民孩子一起嚼窩頭的,在文化上就貼近草民們很多了。所以,在這個意義上,新北京人很快能融入也認同北京文化,不至於跟個鵝似的獨立於俺們北京雞群中。這就是所謂的居住環境讓你同化的效果。俺親愛的母親當年從湖南過來投奔共軍,滿口鄉音。等老人家在京待二十年,一點鄉音都聽不出來了。所以,俺覺得老北京們不必太悲觀,新一代的北京移民們能保持各自家鄉特色,但是,熬不過時間,他們的第二代,跟你我一樣,早晚都會融入北京文化的。
不過,真正的擔心在於能否保持北京文化的原汁原味,也就是濃度問題。 移民過多,老居民遷出,因為居住環境改變導致居民見彼此間溝通和影響變弱,這才是會導致北京文化變弱變淡乃至沒有特色的根源。這話也要看怎麽說了。比如我自己,來到紐約城外居住,馬上感到紐約人的直率,熱情,和俺居住多年的南方不一樣。即使以紐約這樣大城市,你來我往的人群變化,依然可以感覺到紐約的特點。所以,俺對北京文化保留問題,不太悲觀。沒有必要非要跟乾隆爺時代一個樣子麽。 讓你見到長輩們就得立馬跪下磕頭,你肯定不願意。這要是在乾隆爺時代,那長輩們就得大嘴*****伺候你,罵你沒有禮節了。在毛爺時代,見到紅朝官宦們不稱呼“同誌,” 你也會被怪罪為“粗俗”麽。所以,大街上見到一個昂著腦袋不理人的,那大概是山西來的煤老板,煤一代。 跟當年毛爺帶進來的紅一代一個德行嘛。如果遇到一個笑嘻嘻的來你家蹭飯的,也許是煤三代的輩分了。住北京三代,那自然是北京人麽。
總而言之,我堅定地認為,北京沒有死! 北京變化了,那是理所當然的。乾隆爺哪天醒來從十三陵過來看到你,他會說,哪裏來的野民在金吾之地晃蕩? 毛爺從天安門那座大王八墳裏走出來也得驚詫一會兒,怎麽滿街紅男綠女的,資本主義複辟了麽!
不過,我也感覺,這北京現在有點四不像啊,皇城被改造成啥了? 那感覺就像男人被變成太監了麽。這次,俺照樣開罪於紅色朝廷:當年梁思成大師傅建議毛爺另建新都,保留老北京城區,那是多有遠見的奏折啊! 現在北京這個太監樣子,完全是毛爺這廝當年不聽進奏造成的麽。
唉,再過一百年,北京成了紐約,反正那個時候,俺和一幫老北京人早成了骨灰,也顧不上哀歎了。新北京人們, 早習慣北京的高樓大廈,誰還記得老北京的樣子啊! 對於他們,老北京就是跟紐約一樣麽。如果那時候有人蓋起一片四合院,肯定有人抱怨破壞北京的景觀,四不像啊!其實,這世界,人是過客,城有興衰,一樣是過客麽。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