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至於吧。

好像不至於吧。

大雜院的生活就那麽方便麽？得挑水回水吧，得上官茅房吧，得生爐子吧，得去澡堂子脫筐坦誠相對吧？當然，後期的大雜院條件改善了，但也好不了多少吧，空地兒都被占沒了。

對老北京而言，不能在戲園子裏聽現場，不能在節骨眼兒上由脖了嗉裏憋出那一聲“好”來捧角兒，讓角兒知道您了明戲，有麵對麵的交流，就已經是天下無戲了。

去年夏天回去搓的最滋的一頓是和一幫發小兒吃鹵煮。幾個平日裏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老幫子三兩酒一個底兒下肚，嘴就沒把門兒的開卷了，都是當年那些陳芝麻爛穀子耍雞賊玩兒貓兒膩的破事兒。什麽誰小時候玩兒騎驢時專礅脖子，哪個傻X往女茅房裏扔過麻雷子，內孫子順過鄰居的碳煤，這Y把在座的所有人都開過花等等。提到前院住的演過常寶的漂亮妞兒時，左手邊已貴為局座的禿頂男牙縫裏擠出一句“內圈子...”，頓時所有人想起這廝當年借一身板兒綠戳電影院門口溜溜兒等一個半點兒被涮，手裏還端著插著吸管的北冰洋一口沒敢動的慫樣兒。我們再喝幾口就有人挑事兒要劃拳了，有倆肚子跟輪胎似的不服軟兒撒癔症似的說非要光膀子，南城範兒要上身。我看著不對又要趕個下半場就閃了，老規矩喝幹了幾個人的杯底兒，聽著身後不斷的我不同階段的外號，還有“傻X青年過馬路...”，親切。想想酒桌上的話多少年沒說過了，不是這幫子人也說不出口了，心裏有一絲空空落落。

北京是變了，變得已經不認識了，但總的來說還是應該變。我們的童年雖然快樂，但我不希望我的兒孫還生活在同樣的條件下。現在的孩子不玩兒我們兒時的遊戲我也能理解，我們那時候如果多數人家有台9寸黑白，可能就不會整天在外邊玩兒彈球方寶冰棍棍兒了吧，騎馬打仗肯定湊不齊。作為北京人會有失落，尤其是老街坊越來越難見了，老吃食兒也走味兒了，那頓鹵煮就和以前不太一樣，喝的還是牛二。但別忘了我們也變了，起碼我們的身體口味和以前不同了，現在的您還能中午砂鍋居晚上小腸陳夜宵倆腰子二十個串兒麽？還敢這麽吃麽？就算原汁原味撂您麵前您可能也會覺得哪兒不對。外地人來北京生活工作的是多了，確實擠占了老北京人的空間，但這是城市發展的必然。以我的經驗很多工作外地人比北京人做得好，沒別的，因為他們踏實肯幹，珍惜機會。北京爺們兒犯脾氣時混不吝的誰也不想惹，滿嘴都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路子寬，有老房出租，片兒湯話不少，過的其實也不錯。其實真正的老北京人不排外，都講禮兒講麵兒。剃頭挑擔的也算上，誰家八杆子也能掄上個外放的官兒或哪個宅門兒裏的爺，不知道您得罪的這位身後還有誰。抬杠拌嘴有，天子腳下長大的傲氣有，但說打心眼兒裏看不起哪兒的人不會，越是住過幾輩兒以上的北京人越這樣。

對了，說“北京已死”，起碼得聽聽那些年輕的北京人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