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屈原 《天問》
曆史上曾有過許多許多的人們,但並沒有人生活在曆史中。在曆史中,我們都死了。
好奇心害死王子屈原?你問得太多了!—— 堯舜禪讓圖磚雕:那衣服帽子都是什麽Fashion?
我們天天說曆史,其中包含有許多意義差異。台灣學者王明珂總結說:““曆史”這個詞,在中文裏可有兩個完全不同的含義。其一,真正曾發生的過去;其二,我們所記得、述說或書寫的“過去”。在英文裏也一樣,一個字詞,history,代表兩個意思——曆史事實與曆史記憶、敘事。為何有這樣奇怪的現象?這是因為人類都生活在曆史記憶造成的社會裏,社會現實是如此真實,因此我們普遍將曆史記憶當做曆史事實。”(《誰是炎黃子孫》)。雖然我同意他的說法,但是,我認為“其一”是可有可無的。事實上有沒有其一,都會有其二的。不論是文字,還是口述,應該都是作者和講述者的作品,本身不是事實。而事實僅是:過去的,已經都過去了。不需要的,很快會被忘記;需要的,隨時可以被創造出來。所以,詹金斯(Keith Jenkins)哀歎:“我們永遠無法真正知道過去。”(《曆史的再思考》)
那麽,文字和口述有沒有可能是事件和事實的忠實記錄呢?也許有,但那是在曆史成為曆史之前。人類很早(比書寫曆史的出現早2000年)就有文字記錄事件的癖好。但那不是為了讓後人看的,而是對活在當世的人有具體的用處。開始隻對少數人。對當時的大人物來說,亂了血緣,替別人養孩子並把家產外傳,或者祭錯了祖宗,讓別的鬼魂吃撐了而自家祖宗餓“死”,是古人短暫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當然,還有神的旨意,或者神在地上的代理人的旨意,也是不能被口口相傳搞錯了的。也要記錄下來。中國最早的文字甲骨文就是記錄占卜結果的。有意思的是世界上最早的文字中東契形文字,是用來記帳(稅收和交易)的。這兩種文明從一開始就顯出了根本上的差異。
這些記錄我們今天把它們當作曆史的一部分研究,但是它們自身不是曆史,隻是些可供演繹的“原料”。曆史的產生,是一種區別於這些機械記錄的創作衝動。專門的曆史創作是帶著強烈的目的性,而這些目的,從來就不是忠實地記錄事實。自從人們開始編寫曆史,就是為了實現特定的“有用”。而曆史的編寫是有典範的,隻有符合這一典範的作品,才會被接納,不管名稱叫做《曆史》還是《春秋》。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文化,都會遵循不盡相同的“典範”。過去的記錄會被一次次地“格式化”,從而來迎合新“典範”。但是從一開始被確立的核心典範卻一直沒變。
赫拉克利特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似乎曆史可以,據說曆史總是在不斷地重複自己。這恐怕是曆史的最大作用:可以當鏡子的依據。其實曆史是不能當作正常的鏡子使用的,它隻是枚“風月寶鑒”,你僅能看到你心中所想見到的。正如貝內德托說的“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對於這句話,科林武德曾經這樣評論:“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但並非在這個詞的通常意義上,即當代史意味著為期較近的過去曆史,而是在嚴格意義上,即人們實際上完成某種活動時對自己的活動的意識。因此,曆史就是活著的心靈的自我認識”。
人在寫作和閱讀中把自己的認識投射到曆史上,但是卻追求他們讀到的曆史,是純淨的真實地記錄,沒有被別人動過手腳。可以理解,卻算不上是什麽高尚和公正的要求。這種想法也是永遠無法實現的,最多類似於“在天堂中有無數處女等著侍奉你”的信念,盡管同一群處女“曆史上”已經侍奉過無數人了。英國曆史學家克拉克爵士曾自矜地說過,“一部曆史書與僅僅是一堆有關過去的報道之間的區別之一,就是曆史學家經常運用判斷力”。曆史既然是別人出力編寫的,那肯定是經過了作者的“消化道”的。曆史學家的消化道究竟有什麽功能?我們可以追究一下,典範是怎麽確立的。
定下今天使用的曆史這個名稱和內容之間聯係的,是希羅多德。他寫那部書,既是心血來潮,又不盡是。因為他一心想用“曆史事實”來進行道德規範教育。為了宣揚神的榮光,或者為了他自己的倫理道德觀背書,希羅多德毫不猶豫地編造。他在《曆史》第一卷中,有聲有色地描述了呂底亞國王克洛蘇斯與梭倫就“幸福觀”進行對話的情景。實際上這段描寫是不符合事實的虛構,因為梭倫赴小亞細亞遊曆之事,發生在克洛蘇斯當政前的三、四十年,這二人是不可能對話的。對他來說,為了神而說謊,一點也不卑鄙下流,就像當時貴婦在神廟裏賣淫奉獻一樣,是神聖和應盡的義務。所以他毫無負擔的宣稱:“我的責任是報道人們所說的一切,但我自己不一定就相信這些全是真實的。我的這項聲明適用於我的全部著作。”曆史學第一典範:光榮編造。
這個典範的確立,一直影響著歐洲或我們所說的西方曆史的軌跡。許多年後,黑格爾曾說:“中國人的曆史隻包含赤裸裸的、明確的事實,而對它們不加以任何意見和推論。”這是針對歐洲熱衷推論而說的,也是在證明中國的曆史還處於原始和初級階段。若真能夠如此,就該謝天謝地了。黑格爾和許多啟蒙運動中的歐洲公知一樣,對中國一知半解卻總愛拿中國說事。讀《為曆史學辯護》,沒翻兩頁,就見到法國人馬克布赫洛一本正經地說“與其它文明不一樣,我們這個文明特別注重以往的曆史。。。”。作為炎黃子孫,我心領神會:我們隻是各自注重自己。現實讓人哭笑不得,自己的曆史,甘苦自知。
孔子是中國第一個有明確“曆史工具意識”的人,堅定地認為曆史必須為現實服務。他把以前單純的記錄,改編成了曆史。可是,我們看到孔子是一手拿剪刀,將電影膠片剪剪貼貼;一手移鼠標,在關鍵的部位都打上馬賽克。孔子遮掩和修改曆史記錄的行為,卻被徒子徒孫們歡呼為“從此亂臣賊子懼”,實在在邏輯上無法理解。難道如實記錄反而不懼,可以任意修改的曆史反而讓作惡的人懼?但是從另一方麵,這句話卻可以直接理解為一種彈冠相慶和武器的炫耀。原來曆史可以這樣使用,“布衣卿相”們終於奪得(或發明)了一項“話語權”。編寫曆史的人,可以按需要將人在曆史中打成“亂臣賊子”。所以你最好給曆史的寫作者一些好處,我們可以幫你瞞諱醜事。或者起碼尊重些,不要與我們作對。曆史學第二典範:隱瞞篡改。
其實通過改寫《春秋》,孔子還定下了曆史學第三典範:以史牟利。推行曆史恐怖主義。換成我們今天的說法,就是威脅把某人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這也是一種很奇怪的說法,人們能夠穿越到曆史中的過去去釘人,或者要釘到過去隻讓古人看而讓現在人看不到?所以,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就是:我們有話語權,可以現在就抹黑你。因為這次不是借用神的名義,而是在和現世當權者爭權奪利。所以孔子不如希羅多德那樣自信。幹完後忐忑不已: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有了這份好處,改寫曆史,不再僅僅是孔子的一時衝動,而是無數後來人的雄心壯誌。改寫曆史的唯一依據,就是現狀。現狀改變了,曆史“真相”自然會相應改變。從此,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什麽說“曆史總是不斷地重複自己”。其實不是曆史在重複,而是曆史在不斷根據現實被改寫,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羅馬人和希臘人躺在墓穴中,直到文藝複興歐洲精神重新成熟時,才把他們喚醒” (貝內德托?克羅齊)。卡爾(Edward H. Carr)在其著作《曆史論集》中說:“曆史是曆史學家和事實之間不斷交互作用的過程,現在和過去之間無終止的對話。”
創立曆史學門規的大佬們
孔子的敬仰者,司馬遷出場了。他的《史記》是被公認的“史家之絕唱”,因此其動機也曆來被人們不斷的探討。他曾用“成一家之言”來概總自己寫作的目的。《史記·太史公自序》中說:“以拾遺補藝,成一家之言。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在《報任安書》中又說:“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這兩處均出自司馬遷本人之口,道出他寫作的主要宗旨。曆史事實發生過多少次?周公孔子,活了幾輩子?如果曆史隻發生過一次,為什麽會有諸家之言?為什麽有了諸家之言之後,還能再成一家之言?看來,曆史不隻演出過一次,有幾個曆史作家,就有過多少次。從中我們可以發現曆史學第四典範:全麵覆蓋,標新立異。
在這些重重門規的籠罩下,我們就曆史問題發生爭論時,其實絕大部分時間不是在爭論事件或事實,而是文字如何解讀。大部分時間,我們爭論的都確實是曆史,但也確實無關事實。個人依照自身經曆去理解曆史,依照現實物解釋曆史,依照眼前需要去裁剪曆史。這些,都是必然的,因為曆史就是為了滿足這些目的而製造出來的。泰勒(艾倫·約翰·珀西瓦爾)說過:“曆史不是事件的目錄,而是對事件的看法。”因而曆史問題,是不可能有所謂“最終決議”的。現實的改變,永遠推動曆史的改變。在某種程度上,曆史學家最初如何寫曆史,並不能起決定作用。現實需要,才是曆史的第一真實性。
當人去樓空,言隨風散,事過境遷之後,通過曆史的片紙隻語,我們知道了曆史上有過一些人,發生過一些事。但是,我們見不到活的人,真的事。那些曾經生活過,呐喊過,拚殺過,哭過笑過,並有幸留下雪爪鴻泥的人們,都已經死去。而曆史能讓我們看到的,並不是他們的身影,隻是些魅影。因為,所有的古人已經化為符號、道具、角色、甚至臉譜,在曆史這個舞台上,按劇本和導演的編排,表演著與他們符號意義相稱的一出出故事新編。
我們需要曆史,正如我們需要詩歌、音樂、戲劇、舞蹈一般。但是,我們唯獨對曆史賦予特別的期望。希望能增加我們的智慧甚至指導我們前行。這些期望都建立在曆史真實性的基礎上。期望和現實總有差距。即使曆史有百分之五十或八十的史實在其中,又有多大的可靠度呢?你並不需要整個曆史,其實隻需要其中某一點來支撐你的推論。可往往那一點就是最靠不住的,因為編改曆史的人也正需要掌控那一點來指引別人。即使史實全都保證是“真”的,也隻是精心挑選過的真實,還是碰巧符合了當今現實而成為“真”的。我們其實不該賦予曆史它所不能承擔的重擔。
無奈,人類又是不可救藥的曆史癮君子。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是出於對這個物種的孤獨旅程的恐懼呢?還是對短暫生命的不甘?我不知道,但對於創作作品的真實性追求,並不比想從虛空中找出神來更現實。曆史也許是對舞台上濃妝豔抹的反動,也許是人們不甘自己總在舞台之下做看客。可是如果能將曆史與戲劇一樣看待,我們要少了無窮的負擔。至少我是這樣看的。曆史隻是文藝這鍋湯裏的味精,稍加一點,就能增味起鮮。如果問我為什麽對曆史如此感興趣的話,我的前十個回答都會是:“好奇”:
趙州橋來什麽人修?
玉石闌幹什麽人留?
什麽人騎驢橋上走?
什麽人推車壓了一道溝?
從屈原的天問,到今天的兒歌,都是一個推動力:好奇。回答的“正確性”其實並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有各色各樣的答案,一個比一個精彩,一個比一個更讓今人願意接受。曆史原本沒有任何意義,隻有在滿足我們的好奇心時,產生了使用價值。而其意義也應該嚴格局限於此。但是,對成年人來說,好奇心卻是一種讓人羞羞答答的情感。為了掩蓋這種羞愧,我們就賦予了曆史一些莫明其妙的崇高的外衣。而皇帝的新衣又必須要靠真實性的謊言來支持。年代日久,我們自己已經相信了這些外衣,被自己的虛榮心綁架了。從而,真實性一直是所有曆史產品的賣點,成了一種信仰,“信”以為真。這就和你在買一塊寶石或一件古董時,賣家出具的鑒定證書一樣,證書本身並不是物品的一部分,甚至說毫無關係。隻是用來安慰你幫助你建立物品的稀缺性或物有所值的信心的。
曆史的價值還來源於其不真實性。我們長途旅行的時候,經常上下海拔千米,我們並沒有享受到什麽。但是,我們在遊樂場坐過山車的時候,上下不過幾十米,最多上百米,卻體驗到了不同尋常的刺激。曆史就是這樣來娛樂讀者的。幾個小時的閱讀,就可以飛越百年千年。為了服務這種需求,曆史學家們都是過山車的經營者。他們建造各式各樣的設施,卻提供類似的體驗。他們無一不聲稱這些過山車都是真實的。是的,他們都能提供一種刺激的體驗,但你卻不是真在旅行,隻是轉了幾個圈又下來了,然後慢慢地津津回味。為了能多賣票,各種設計無不窮精竭慮。如果落差不夠,他們毫不介意會挖些坑,墊堆土。
不過有的時候,或者對有的人來說,如果不抓住一絲真實性,就讓人睡不了安穩覺。那麽不必總去為難曆史,有個替代品。在這個替代品裏,沒有帝王將相,隻有字母編號;沒有禮樂仁義,隻有柴米油鹽;沒有威武榮耀,隻有森森矛箭;沒有雕梁畫棟,隻有斷壁殘垣。它就是考古。考古是片斷的,瑣碎的,沒有係統性,缺乏連貫性,更缺少解釋性和指導性。但這些缺點,正是真實性的保證。曆史,就是在追求上述優點的同時,失缺了真實性。“鯀何所營?禹何所成?”怎麽知道?與其去尋章摘句,不如去拿鏟子挖,拿刷子刷。墓室裏的腐泥積水,碎骨骷髏,都是看得見摸得著聞得到的真實。一邊壓抑著反胃,一邊翻騰著興奮。仿佛在偷窺祖奶奶們的閨房一樣屏住呼吸,看到了活色生香讓人血脈卉張。但時間和輩分的距離,足以消解了一切非份之想。讓我們能冷血般地一點一點揭開時間的帷帳。
今天,我們不僅有鏟子和刷子,還有體質人類學,DNA分析,花粉孢子,植矽石,碳14鉀40,熱釋光,等等。考古注定是赤裸裸的。它看到的人,都是褪去衣冠,溶盡血肉的白骨,但是我們依然能從遺留中知道許多。我們不清楚地位官爵,卻知道身高體重;不清楚豐功偉績,卻知道刀箭創痕;不清楚社會角色,卻知道勞作磨損;不清楚七情六欲,卻知道生老病痛。我們能知道這些古人吃什麽,甚至能分析骨骼估測他們生前飲食的肉菜比例。這一些,都是冷冰冰地無法被曆史消化改寫。很多曆史的熱心人都不喜歡考古。因為考古注定要是肮髒泥濘的。既不像史書一樣可以紅袖添香處夜讀,也不能像古董一般於窗明幾淨中把玩。所謂骨董彝器,其實與考古無幹。因為對考古來說,器物隻有在出土的地層中才是活的,一旦洗淨了泥土鏽垢,它就失去了有用的信息,死了。
原生態的考古,發現並不總是需要攤開一溜排的標準探方。
相對而論,考古還是個新生兒。可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考古發現對現有曆史體係的破壞性是巨大的。考古為我們挖出來一個全新的世界,或者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不過,我們對考古出來的世界的震驚和陌生感,完全來自於曆史的先入為主。正是因為有曆史,我們以為自己是知道過去的,結果挖出來的東西居然都不認識!考古先天不足,是隻有投入,沒有產出,隻能有限地滿足人們的好奇心。對我來說,曆史滿足我們的看大戲的癮,考古是日常小曲。我願意他們是兩條平行的軌道,從而讓我們有所口味替換。但財大氣粗的曆史不會袖手一旁的。從王國維的二重證據法,到今天的夏商周斷代工程。兩千多歲的曆史學,正在老謀深算地一步一步想把考古學招安了。
曆史在利用考古,考古也在利用曆史。其實人類離不開曆史,因為我們要的是波瀾壯闊,浩浩蕩蕩,顯耀榮光,豪門世家,淵遠流長。。。這些,都不能靠刷泥巴建立起來。曆史根本不需要擔心。相反,考古學則麵臨如何生存和長大的問題。因為人類是靠喝曆史的奶成年的,如何讓枯燥瑣碎的考古引起人們的食欲,隻有去模仿人們熟悉的味道。考古今天要靠曆史的羽翼來庇護。這些一看就令人生厭的編號白骨,需要被打扮成女媧貂蟬,才能讓被曆史奶大的人們理解接受,從而為自己掙到賴以生存的口糧。
看到這幅景象,你覺得他們是有個名字好呢,還是隻留編號更容易下手些?
人類尚未斷“曆史”的奶,但是已經開始吃一些“考古”的輔食了。更可能人類的臍帶還與母體連著,因為我們還時時依賴相信“神話”。盡管到了今天,人們對待曆史和神話大不相同,但無可否認他們都共同起源於某種“社會記憶”。時間永遠不停息,一天一年地過去。它是一切的創造者,也是一切的毀滅者。但時間卻不是一個很好的掩埋者。今天我們回望遙遠的祖先,無論是通過曆史、考古、還是神話,還是同時戴著這三重眼鏡,都能看到令我們眼花繚亂的場景。在那已然湮滅的荒城故道,依舊是車水馬龍摩肩接踵;斷壁殘垣的樓台宮殿,帝王將相依然在歌舞升平勾心鬥角;折戟沉沙的荒原河灘,依舊硝煙彌漫馬嘶人叫;荒塚古墓的森森白骨,依然明眸皓齒粉妝妖嬈。這不過這一切的憧憧曈曈,並不再是真實的古人的身影,而是被曆史學家的手筆加上我們自己的幻覺所操控的一些重重疊疊的“魅影”。
能穿透時間霧霾的,隻有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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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原是為講幾個祖宗的故事所寫的引子,但是滴滴拉拉地打了這麽多字,已經遠遠超過一個開場白的應有長度。可當我真想刪減時,卻陷入了汪曾祺先生的“老太太擇菜論”怪圈:這片葉子勉強還能吃,那一片也舍不得扔。那就都留著吧,反正也沒有多少人能看到最後。能看到這一段的,我為你的超級耐心點個讚!但是,我還是懷疑你的耐心正好到這裏被消磨光了。所以,在這裏做個自說自話的承諾:下麵寫的,不該這麽乏味了。請放寬心繼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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