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珥
與其他導演的“某女郎”相比,張藝謀的“謀女郎”總讓人樂於去尋找共同點。形象上,她們有飽滿的額頭和清亮的眼睛;氣質上,她們大多從農耕時代走來;角色上,她們一根筋、認死理,走在情欲和守貞之間微妙的平衡木上。
《歸 來》中新上任的“謀女郎”張慧雯隻有21歲,之前從未有過影視經驗。張藝謀喜歡在“一張白紙”上“畫畫”,用長時間去雕琢一個純度很高的女性形象。這種純 度有時與純情有關,比如董潔、周冬雨,屬於綠色無汙染的少女;有時與韌勁有關,比如章子怡、倪妮,有理想主義的追求。他對女性的審美是“處女”式的,所以 即便拍妓女,都拍得三貞九烈。
張慧雯亦屬於此類,是獻祭給革命理想的少女。她的角色並不豐富,這很正常,因為這部電 影並不是關於她的,而是關於鞏俐的。占滿整個銀幕的近景特寫鏡頭的都是鞏俐,她望著遠方遲遲未歸的丈夫,或者望著眼前不能辨認的親人。鏡頭緊跟著她,捕捉 她最細微的表情和動作。她的角色層次感非常明顯,恐懼、悲傷、受辱、希望,鏡頭像剝洋蔥一樣剝開她,撫慰她,並借著陳道明的動作與她調情。
也 許人們努力尋找“謀女郎”共同點的原因是,她們都有一個原型。自從《紅高粱》之後,鞏俐與張藝謀又合作了一係列極有影響力的電影,這些電影的成功,張藝謀 再也沒能夠複製。二人分手後,張藝謀才開始製造“謀女郎”,章子怡和倪妮是成功的代表;而當二人再度聯手的時候,同片出現的“謀女郎”都成了擺設,《滿城 盡帶黃金甲》中李曼如何能敵過鞏俐女皇的威儀,《歸來》中的張慧雯青春逼人,但又如何能抵得上畫著老妝的鞏俐深情的凝望。
《歸 來》片尾,鞏俐盡力望向遠方。在張藝謀的電影裏,女性的凝望有固定的姿態,章子怡在《我的父親母親》裏望過,周冬雨在《山楂樹之戀》裏望過,魏敏芝在《一 個都不能少》裏也望過。最揪心的仍然是鞏俐的凝望,她在《紅高粱》裏望向轎簾的另一端,在《大紅燈籠高高掛》裏望向大宅門的另一端,在《秋菊打官司》裏望 向馬路的另一端。
鏡頭的另一端是導演。在他的凝望下,鞏俐迸發了最好的表演。最初的幾部電影,塑造了張藝謀對女性角色的審美,他在後來的電影中一再試驗這樣審美的不同類型;《歸來》裏,鞏俐不再是欲望的投射對象,而承擔著全部劇情的驅動力,或許此時,已經超越了審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