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喀什記憶
不到新疆不知中國有多大;不到南疆不知新疆有多大。就是這麽兩句話,是我在2006年8月到了新疆之後,又打定主意去喀什的主要原因。
但是那個時候新疆局勢已經有惡化苗頭,聽說我們幾個人要去喀什,朋友同事都來勸阻。謹慎一點的說“再權衡一下利弊”;心直口快的幹脆說“去喀什非常危險”。可是我們一行幾個都是愛冒險的貨色,越勸越來勁兒。這樣帶著大家的叮嚀祝福踏上了南疆之旅。
新疆是維吾爾族聚居的地區,但是在烏魯木齊漢族已經是大多數,除了去逛大巴紮,聞到那裏彌漫的烤羊肉香味,聽到歡快活潑的維吾爾樂曲,感受不到太多的異趣。就是去吐魯番,去天池,也是遊人如織,全都商業化了。喀什則完全不同,漢族在那裏才是 “少數民族”。當時旅遊還沒有放開。不管你走在喀什的大街小巷,還是躋身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們一行絕對是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的“外來物種”。
喀什有全疆最大的艾提尕爾清真寺,有傳說中清代香妃的墓地,還有出使西域的張騫雕像和博物館,特別是喀什老城區,堪為一寶。據說已經有2千多年曆史,遠看,就是一大片土坯壘砌的建築,層層疊疊在半山上。穿行在城區,才知奧妙無窮。街道隻有一兩米寬,彎彎曲曲,房屋犬牙交錯,但是走進去別有洞天,就像中東地區街巷,東轉西折,南彎北錯,迂回曲折,看似路盡,卻柳暗花明又一巷,巷道兩邊是民居。民居屋舍很有特點,一般人家都在有限的平麵上,蓋起兩到三層土木結構的小樓,有的向下延伸,建成地下室。客廳、居室皆由木質扶梯、樓梯連結。家家屋頂都有曬台。每戶都有不大的庭院,用於養花或置放盆景。盆景、鮮花與建築物廊柱、木雕、挑簷上的各色花飾交相輝映,錯落有致,幽靜清新。遊客幾乎沒有,我們幾個嘖嘖驚歎的聲音,反襯出老城的神秘幽靜,古樸安寧。
我們也曾到一個維吾爾族家做客,烤羊肉,還有著名的饢。同行一位長沙女友,“N”“L”不分,“饢”與“郎”一個音,守著好吃的饢,看著帥氣的郎,我們一會兒要“吃大郎”一會兒要“吃小郎”,維吾爾朋友們也跟著大笑不已。酒足飯飽後在他們家小小庭院的葡萄架下跟著歡快的舞曲跳舞。那家12歲的女兒給我留下了極深印象,小姑娘不僅人長得漂亮舞跳得好,關鍵是她舞蹈時那種似笑非笑左顧右盼的風情,絕對是一種民族的基因,不是想學就能學的來的。我們當時羨豔不已啊!
在喀什兩天過得輕鬆愉快,絲毫沒有感覺什麽不安全啊危險啊,我們一邊興致勃勃東走西逛,沉浸在濃濃的異域風情中,一邊得意洋洋嘲笑不敢來的朋友是多麽遺憾。熱情好客的維吾爾族朋友還極力勸我們多留幾日,一定到紅其拉甫山口去看看。我們一個勁後悔為什麽提前買好回程機票,無法更改。
意想不到的情景發生在喀什一中,那裏有十幾位漢族教師都是六十年代來支邊的青年,家鄉多在江浙一帶,如今將近退休。他們很想回到家鄉去養老。我們和他們在一起,開始大家還平靜的聊著,可是突然其中一個教師抽泣著哭著說:“回不了家鄉,回到烏魯木齊也行,這裏實在太不安全了!”
原來就在我們去的前不久,喀什發生了凶殺案。那個時候烏魯木齊相對平靜,但是南疆針對漢族的暴力事件開始增多,而且矛頭還指向了維吾爾族鄉鎮幹部。“殺漢人”,讓這些老師們充滿了恐懼。
在烏魯木齊聽人講喀什不安全是一種感覺;在喀什麵對麵聽人講喀什發生的事又是一種感覺。那天晚上從學校回來的路上,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我們能為這些把青春留在南疆的可敬的老教師們做什麽呢?最大的貢獻就是寫了一篇通訊報道《沙漠紅柳》。希望人們不要忘記他們,希望他們能回故鄉安度晚年。
新疆是個好地方,南疆充滿了誘惑。很多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踏上這片土地,我也有這種向往,想再去南疆。可是,現在還敢去冒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