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喜歡漂亮人兒。
我小學裏最要好的朋友是我們班上最好看的女伢兒,白白的皮膚,彎彎的眉眼,長長的睫毛,像個瓷娃娃。瓷娃娃性格特別活潑,不光讀書好,其他各方麵也都很出挑,是校文宣隊、校樂隊和校乒乓球隊的。
小學四年級那年,班上轉來了一位高高帥帥的男生——Q。
他比我們大一歲,所以不光個子比我們同學普遍高出一頭,人也顯得成熟好些。他運動特好,乒乓球、足球、跑步……樣樣出類拔萃,很是引人注目。但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雖一臉聰明相,心思卻不在學習上,所以成績不怎麽樣。
Q坐在最後一排,我坐在他前排。
他上課時從不聽課,喜歡在下麵搞笑。他經常自稱在導演電影,總是自封男一號,而瓷娃娃則是女一號,我是女二號。隻有當瓷娃娃被他分配去演女特務一類的風騷角色時,我才會在他嘴裏被升格成女一號。
我因為對自己隻能被排女二號而頗感不平,故在他貧嘴時總是裝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不像我的同桌女孩,總是會回過頭去聽,到滑稽處還會吃吃悶笑。
也許是我不屑一顧的態度惱了他,有一次他說著說著突然用鉛筆盒打我的後背:“喂,喂,喂!”
我被打得生疼,正欲回頭抗議,老師卻點名讓我朗讀課文。我不願因為他失去了表現機會,故隻能回頭狠狠地瞪他了一眼,站起來開始我一貫的、自以為是非常標準又賞心悅耳的音調朗讀。可我才開始,他就在後麵憋著嗓子學我,還嘟嘟囔囔:“倩死死!嗲死死!嘖嘖嘖,還卷舌兒,肉麻死了!我汗毛都聽得豎起來了!”
我們南方人說話是不分“Z、C、S”和“Zh、Ch、Sh”的,所以如果誰將“h”翹舌音念出來了,就會被小朋友認為是做作。我從小是個唯美主義者,隻要我認為是美的東西,就會去追逐,不太會因為小朋友的看法而放棄。
我朗誦完畢剛坐下來,他就宣告:“大家以後叫她‘卷舌兒’!”隨即又用鉛筆盒敲了一下我的後背,大聲重複,“卷舌兒!”
從此“卷舌兒”成了男同學們叫我的又一綽號。
其實現在想來,“卷舌兒”這個綽號本身並不是貶義的。但因為這個起因,讓我一聽到這個綽號就滿腔怒火。也因為這件事情,我以往對Q的好感蕩然無存。
有一天,瓷娃娃收到一張沒有署名的紙條,說是要她做他的女朋友。瓷娃娃理所當然地認定這紙條來自Q。我也是一樣的直覺,還會有誰呢,就他最像流氓!
這在當時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若讓老師知道,寫條收條的挨批是最輕的後果。我都幫瓷娃娃緊張死了,不知道該怎樣對付。
結果才小學四年級的瓷娃娃,處事水平之高乃我等自愧望塵莫及。我到現在都記得她回條裏的那兩句話:“男女同學之間的友誼是可以的,但任何超過同學友誼範圍的事情是不能接受的!”
這紙條一來一去的,不知怎麽就讓老師知道了。瓷娃娃和Q分別被老師喊去受了訓。兩人都向老師喊冤,但老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腔調明擺著是不信。
那段小伢兒的情事便到此為止。
Q一上初中便去了體校,後來進了省足球隊,成了專業的足球運動員。
我和瓷娃娃則一路同班,直到考上大學才分開。
去年有個小學女同學給我EMAIL,寄給我兩張小學同學會的合影,說是Q召集的,說他在美國待了十年,海歸了,在做生意,做得很好。
我一眼就在照片裏認出了Q,但瓷娃娃不在。照片裏的Q,氣質不凡,還是帥哥一條。我不禁好奇起來,對這個我眼裏曾經的“小流氓”。
今年年初我回國時約了幾個小學同學包括瓷娃娃和Q見麵,結果那幾個臨時有事都去不了。
我以為瓷娃娃不去,Q對聚會便不會有興趣了,便打電話去取消。誰知Q卻說:“我和他們都在這兒,想見麵總有機會的。你是稀客,難得回來,見麵不容易。他們不能來沒辦法,但我希望我們還是能聚一聚。”
他這麽說我也不好再推辭,加上我對多年不見的他確實好奇,很想看看他現在躊躇滿誌的樣子,便說好。
豪華的名車,豪華的飯店,豪華的菜肴,豪華的作派……一切均在我的意料中。
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矢口否認當年瓷娃娃收到的那張紙條是他寫的。
他說:“你們為什麽都認定那張紙條是我寫的呢?真的不是我寫的!這麽跟你說你總相信了吧,我不喜歡太活潑的女孩子!我喜歡像你這樣的,……,我相信很多男同學都和我一樣,不信你去問去!……。我現在的太太就是我喜歡的類型,很漂亮卻很文靜。我太太比我小二十歲,……”
我感覺對他這樣的男人,女人年輕漂亮才是王道,文靜不文靜都是說說的。
那張紙條究竟是誰寫的,到現在還是一個謎。
各位年少時是不是也做過同樣的傻事?至少我就收到過那樣的白表了的表白信,不過大多最後還是會用各種途徑讓我知道是誰。
白表的表白,不知讓多少有情人錯過了?
放上幾張Q的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