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春節到了,這是1970年的年初,隊裏要求我們與貧下中農一起過春節,隊裏做出決定,從年三十開始,到大年初五,都到老鄉家吃飯,三十那天,你們都在點裏等著,隊裏派出貧下中農去接你們,自願結合,一家一個。隊裏安排的很清楚。
年三十的下午,我們大家都躺在炕上,倚在自己的行李卷上,靜靜的等待隊裏安排的貧下中農來接我們。下午三點後,不斷有老鄉來到青年點裏,來人站在門口問到;“誰上我那去?”我們就有一人從炕上爬起,尾隨其後,到其家過年。
我去的這家,在溝裏算是較窮的一家。也是貧農,叫李玉斌,倆間房,三口人。李玉斌倆口子歲數不大,四十來歲,一個小子,能有十幾歲。溝裏有人說,李玉斌,不夠勤快,但他說話明白,咋一接觸,算個明白人。我跟他走進屋裏,在哈氣中看到炕桌已經擺在炕上,桌上已經放好了碗筷,酒盅,他熱情的說到;“老穀,快上炕吧,炕裏熱乎。”
李玉斌家的炕裏確實熱乎,但屋裏冷,說話吐著哈氣,手一拿出來,還有點凍手。“屋裏冷啊,一會火盆上來就好了。”他笑著說到,並坐在炕沿上,把一條腿磨了上來。
門一開,李大嫂端著火盆走了進來,火盆裏的木炭沒有燒透,還在冒著青煙,閃著火苗。她把火盆放在靠近我旁邊的炕上,笑著說到;“山溝裏,也沒什麽好吃的,你就擔待一下吧,嗬嗬”還沒等我回話,他就轉身走了出去,可能溝裏的女人,就是這樣。
火盆進屋後,屋裏立刻有了一股暖意,燃燒的熱浪不斷從火盆中升起,可燃燒後的餘煙,也逐漸彌漫了不大的空間,嗆得眼淚直流。“這個瞎B娘們,不正好就端進來。”李玉斌邊罵邊把火盆又端了出去,並打開房門,開始放煙。屋裏又冷了下來。
李大嫂端上了菜,李玉斌從一個小盆裏拿起一壺剛燙好的白酒,說到;“老穀,咱先喝著。”並倒滿了我的酒盅。酒盅不算太小,裝的酒能有一兩。我說;“大嫂孩子一起吃吧。”“別管她,他還沒忙乎完呢。”他拿起筷子,點著桌上的菜說;“趁熱吃,沒啥好玩意。”
一共做了四個菜,有肉炒土豆片,肉炒酸菜,肉炒木耳,肉炒白菜片,菜裏的肉很少,隻是點對一下。酒是地瓜蒙,一盅酒下肚,地瓜味的酒精就往頭上攻。難得喝一次酒,我和李玉斌推杯換盞的喝了起來。我不敢說“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這樣的官話,反正酒沒少喝,菜,沒敢大口大口的吃,雖然饞,可李玉斌的老婆,孩子還沒上桌,不能胡來。
火盆早就端了上來,屋裏暖融融的,酒勁也早就上來了,渾身發熱,頭上冒汗,大棉襖扔在一旁。主食端上來了,是大黃米麵的粘豆包,李玉斌還拿出的一點白糖,別說,粘豆包蘸白糖,還真的挺好吃。粘豆包即粘又柔軟,爛糊糊的紅小豆餡豆香可口,真的不比大米,白麵差多少。我吃到幸處,早忘記年三十應吃大米飯,包餃子了。地瓜酒,粘豆包,竟讓我高高興興的度過了年三十,帶著滿肚子的地瓜酒,粘豆包,我踏著溝裏的白雪。迷了迷糊的回到了青年點。
年三十過去了,大年初一,我們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從冰冷的炕上爬起來,倒掉洗臉盤裏的冰塊,抹刺把臉,披上棉襖,又回到自己選定的貧下中農家。山溝的冬季是倆頓飯,連過年也不例外。
季玉斌家大年初一的飯菜,與年三十的飯菜一樣,也是四個菜,地瓜酒,粘豆包,隻是沒了沾粘豆包的白糖。到了初二,李玉斌家的飯菜略有變化,四個菜裏已經沒有肉了,主要以拌涼菜為主,但地瓜酒,粘豆包管夠。到了初三,一頓飯倆菜,都是毛菜,地瓜酒管夠,主食還是粘豆包。一直到了初五,粘豆包,我確實吃夠了。
回憶起與貧下中農的過年,是那麽的平常,平靜,我能從他們的飯菜中體會到,他們響應黨的號召,為了和我們一起過年,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這也許是當時政治的需要,也許是我們接受再教育必修的一課。不管怎麽說,我們確實與貧下中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