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我老家美國領事館的那幾個所謂的外交官，長得歪瓜裂棗的，不是殘疾就是矮子。”
“你歧視人家殘疾人。歪瓜裂棗你也睡？”
“信不信由你，我睡過一個殘疾人，因為他是我閨密的老公。那閨密因為嫁了個美國外交官神氣得不得了，我決定給她點顏色看看。”
“柳樹，你的生活很另類啊，你覺得這才叫生活嗎？你不怕天打雷霹？”
“是他在我們同學聚會上色迷迷盯著我看的，可不是我勾引他哈。再說了，”她喝了一口咖啡。“我那閨密在一邊絮絮叨叨地向所有老同學炫耀他，說他負責簽證，連省長省委書記見他都得矮三分雲雲，我一氣，就。。。”
“。。。”
“就把電話給了他，哼，果不其然。。。”她故意在那早已沒熱氣的咖啡上吹了一口，好象那滾燙著似的。“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打電話來，說早就仰慕我的美貌，說見到我，世界都被照亮了之類的話。。。”
“後來呢？”
“小說裏寫得太多了，你不用問了。”她一仰頭，喝完咖啡。“再來一杯。”
打工的小荷聽到，趕快又給她來了杯咖啡。
“不過，”她接著說。“有一點你可能不知道，他跟我回憶在美國的生活，他家的農場，他們兄弟幾人的惡作劇，完全沒有了外交官的樣子，就是一個男孩子而已。”
“他怎麽失敗了？”
“幾次交往之後，我就感到他那傲慢外表下的自卑，去不了香街，讓他耿耿於懷。”
驢友曉陽進來了。曉陽是一個很招人喜歡的男孩子，廈門人，他跟另外兩個驢友騎自行車從廈門一路來到麗江。他們住在霞姐的稻花客棧。
“霜姐，你好！”
“你好曉陽。”我迎上去。“今天有什麽新鮮事兒？”
“昨天跟霞姐采野果子去了，那兩兒累壞了，還在睡。”
正說著，約翰走了進來，胸前抱著一大抱書。他邊打招呼，邊直奔那中間的桌子。緊跟著他而來的，是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夢凡和海歸女子何如。
小荷見狀，趕快招呼他們去了。緊接著，雅克和史密特先生也走了進來。
“你們看你們看，”雅克急不可奈地拿出剛買的壁掛，展開給大家看。大家都湊上前，發出一陣驚歎。
“這是手繡的啊？”有人問。
“是的，是的，是手繡的，不是機器織的。美極了，對吧？”雅克說。“你看這兒。。。再看看這個小細節。。。”
“太美了，”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史密特先生也買了。。。”雅克說。眾人卻發現史密特先生已回到他那靠窗的角落，又把頭轉向窗外，沉浸在他自己劃出的那個世界裏了。
人還在不停地進來，小荷我倆忙上忙下。我來到史密特旁邊，看他還想要點什麽。
從曉陽、約翰和雅克那裏來到史密特先生旁邊，就象從陽光燦爛的加納利群島進入北極圈一樣，頓時整個人都凝固了。
“對不起，我有一個問題，”不料還沒等我開口，他倒先說話了。
“什麽問題？”
“您能給我點時間嗎？”
我回頭看了一下，大家都安頓得差不多了，便在他對麵坐下，說：“沒問題。”
“我想請您幫個忙。”
“什麽忙？”我非常好奇。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就長話短說吧。是這樣，二十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個大學生的時候，資助了一個失學的中國兒童。可令我沒想到的是，二十多年後，她竟然把我資助的錢一分不少地通過德國大使館寄給了我。”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
我這才醒悟過來：“史密特先生，您還想要點什麽嗎？”
“再來杯咖啡和一個星月麵包吧。”
當我回到他桌前坐下之後，他繼續說：“現在，我想找到這個女孩兒，想知道她在做什麽，生活得怎麽樣。”
“這就是您想請我幫的忙？”
“對。”他說完，期待地看著我。
“說真的，史密特先生，”我在椅子上正正身子。“這樣的事太平常了，我沒看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他沉默下來，他生氣了嗎？過了良久，他又開口了：“說句實話，我一直認為，你們中國人，想占盡所有的便宜，既想以大國之勢壓人，又想享盡所有的最惠國待遇、發展中國家待遇、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待遇，在國際舞台不遵守遊戲規則，支持獨裁政權，不負大國責任。可是從這個小姑娘身上，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我想見到她，想知道她的現狀。”
在這靜靜的古城的早晨，聽到這番話，讓我心裏莫名其妙亂糟糟的。
“先生，我對政治不感興趣，對您說的更不感興趣。”
出乎意料的是，他反而笑笑，說：“你不感興趣，那我就不說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想你可以幫我。”
“幫你什麽？”
“幫我找到那個女孩兒，我是想為德國媒體寫篇報道。”
“寫篇什麽報道？”我莫名其妙。
“我想讓德國人知道，體麵的中國人是有的。”
“這是你個人的行為，還是外交官的行為？”
他毫不猶豫地說：“外交官的行為。”
我忽然明白，這是他的政治資本。從心裏，他恨中國人，可是，他卻想幫中國人，幫西方人改變對中國人的看法。
“對不起，我能不能問問，當初您為什麽要學習中國文化？為什麽要資助一個中國人而不是，比如，非洲人巴基斯坦人東歐人？”
“嗬嗬，你似乎不象是個對政治不感興趣的人。。。”他又笑起來。“你應該去當記者。”
“我怎麽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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