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秋天，讓我歡喜讓我憂的季節

周五下午，坐在車裏，在鋼琴老師家門外等孩子們學琴一小時。車外，風咋起，吹樹上的葉子舞動，催地上的落葉奔走。馬路讓秋風給吹得幹幹淨淨的，落葉被撮到了路兩旁，馬路牙子下。搖下車窗，街上秋色正濃，有些頹敗，有些淒涼，秋天又到了。遂打開電腦，寫下此時的心情，記錄今秋和紀念過往的秋天。

我喜歡秋天，從骨子裏喜歡。在北京土生土長的我，怎能不喜歡秋天呢？北京的秋天，四季中最美的季節。隻有在北京經曆過春的風沙，夏的酷暑，冬之嚴寒的人才能深切地體會到什麽是秋高氣爽。北京的秋天天是高高的藍藍的，雲是白白的。

北京的秋天雖然短暫，但也是分為幾個階段。讓我惆悵的初秋，讓我歡喜的仲秋和讓我悲傷的晚秋。八月底的初秋，太陽雖然依舊烤人，但空氣已經開始幹燥了，早晚讓人聞到了秋的味道和涼爽。那時的我是孤獨的是惆悵的。年少時惆悵的，是快樂暑假的結束，如今惆悵的也是快樂暑假的結束，卻又平添了許多離別的憂傷。

少年不識愁滋味，溫暖的九月的好天氣和新學期的開始讓我徹底忘掉了這為賦新詞強稱的愁。轉眼就到了九月底，國慶節。記得這是我大學生活中最愉悅的季節。九月底，校園裏陽光明媚，沸沸騰騰。坐在上鋪的我，望著窗外，同學們在校園裏穿梭著，歡笑著。有的背著書包，有的手裏揮動著飯盆兒，勺子，三五成群往食堂走去。男生燙著費翔頭，一幅典型80年代大學校園的景象。窗外的柳樹條，有些發黃了，在秋風中快樂地，瀟灑地舞動著。北京的同學在宿舍裏忙著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度國慶節。記得有 一年，在回家之前我一個人從海澱去了趟曾經位於東長安街的長安大劇院，一個人看了一場電影，法國二戰片兒，名叫‘最後一班地鐵’，然後坐公共汽車回家了。站在擁擠的公共汽車上，明媚的陽光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飛快地從眼前閃過，節日氣氛彌漫在空氣中。公共汽車穿過東長安街，過崇文門，街上張燈結彩，公路邊各家各戶的門口都掛著國旗，特意漆得灰灰的牆連接著各家的院門兒。隨後幾天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整個假期我是躺在沙發上聽崔健的歌度過的。

仲秋時節是去香山看紅葉的季節。大學時騎車和男朋友，現在的老公去過。我們一直沿著圍牆往上爬，爬著爬著，圍牆不見了，沒買票就入園了，好開心。香山楓葉紅在我腦海裏已褪色，但爬上鬼見愁，北京城盡收眼底的壯觀仍記憶猶新。回來在路上買了幾個柿子。到宿舍後把柿子放在窗外，慢慢兒吃。仲秋是收獲的季節。是吃糖炒栗子的季節，我想起北大南門熱鬧的景象和食物的飄香。小時候一到秋天，爸爸曾經支農過的懷柔山裏的朋友便送來一大筐蘋果和紅肖梨。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紅肖梨絕跡了。

十一一過，秋天的腳步走得特別快。楊樹葉子紛紛飄落，天不再藍了，也不再高了，大地像是籠罩了一層霧，萬物仿佛褪了一層顏色。明亮的太陽不再刺眼也不再火熱，下午桔黃色的夕陽慢慢融進朦朦朧朧的西邊的天空。窗前做作業的十幾歲的我，經常抬頭望著這輪大大的，紅裏透黃的太陽，憧憬著未來 ­– ‘What will I be?’。夜幕降臨之前，空氣中充滿了燒落葉的味道和縷縷青煙。十一月的北京，開始有些涼但還不刺骨，不久全市統一供暖便開始了，大白菜便出現在家家戶戶的門口，出現在大街小巷上。

小時候深秋時喜歡玩一種遊戲，好像叫拔根兒。一人拿一片落葉，去掉葉子，隻剩下根兒，然後兩個根兒套上，向外拉，看誰的根兒不折，沒折的就贏了。腳下踢著落葉花花地響，眼睛在地上尋找最大的葉子。總是攢一大把，放子兜裏。

 

 

別離北京的秋天已有十多年了，離開時北京正是仲秋時節。十月初，走之前，全家去了趟天安門，正值國慶50周年大慶，天安門廣場的大型裝飾和花兒還沒有拆，隨後步行去了一公裏外的王府井。那時王府井步行街剛剛建成，吃了頓簡單的飯，買了幾根兒毛筆。

曾經在熱帶加勒比居住過一年，那裏隻有雨季和旱季，找不到秋的影子。秋的時節隻是雨少了，早晚溫度略低一點。草坪枯黃，因為少雨，但樹葉仍很茂密。終年陽光明媚，不用看天氣預報，常年穿夏裝，沒有四季的日子真是有些枯燥。

我現在居住的西歐小城是四季如春。秋天不像北美那樣被楓葉渲染得那樣沸沸揚揚。這兒楓樹不多，秋也就沒有那麽重彩，那麽喧囂。在這裏，秋天是短暫的，靜靜地來，靜靜地去，秋色是需要用心尋找的。有一天你發現街上的楊樹葉開始變黃，紛紛飄落，秋風將落葉吹向公路兩旁，這就是秋天的景色。草坪沒有變化一年四季都是綠油油的。

一次偶遇一片銀杏樹林，滿園金黃在樹枝上，在綠綠的草坪上。畫一幅印象派風格的深秋藍天，小溪樹林是我的一個夢想。可惜，這需要充足的時間，平靜的心情，現在都不具備。作畫工具被灰塵覆蓋著在閣樓上已沉睡多年，至少還有繼續睡十年。幸運的是秋天在我家和我的小區是不難找到的。我家的院子裏有一棵銀杏樹，是九年前我生老二後朋友送的，現在已枝繁葉茂了。這兒的風俗，生一個孩子，種一棵樹。院牆上前一家人種的楓葉藤，剛搬進來時是稀稀拉拉的，現在爬滿了一牆。初秋時，幾點紅點綴著滿牆的綠。秋風秋雨中，不知不覺牆頭早已‘紅肥綠瘦’了。到了深秋，滿牆悲悲壯壯的火紅和銀杏樹葉轟轟烈烈的金黃交相輝映。總是忘記抓緊時間欣賞，因為今天還是秋意正濃，一夜風雨就將秋從牆上，樹上吹得無影無蹤。這色彩是稍縱即逝的。

多雨之秋，風吹落一地秋葉。在離家不遠的一戶人家屋外有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樹。每次驅車回家都要在此轉彎，每次被之傾倒而注目。她最美的季節是春天和秋天，尤其是在晚秋時節。春天的時候，粉色小花滿枝頭；秋天雨打過後的葉子由黃變紅。昨天還是葉滿枝頭，一夜風雨後竟然所剩無幾。每到這兩個季節，每次路過總有停車下來拍照的想法。可總是有些懶，總想有的是機會。就這樣拖了九次，一晃就是八年。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花開花落，葉紅葉落。在第九年的春天終於停車將她的倩影留下了。這一年的秋天照了她雨打枝頭滿樹茂密火紅的時候。本想再照一個落葉飄零的樣子，沒想到一夜風雨過後，隻剩下樹枝了，樹下鋪滿了厚厚的葉子，隻有等來年了。深秋的顏色是銀杏樹堅守到最後的金黃。當銀杏樹金黃的時候，是晚秋。當銀杏樹的葉子全部飄落的時候，宣告冬天的到來。

美麗的秋天，這讓我歡喜讓我憂的季節。在秋風的召喚下，有一種想出去走走的衝動 - 到秋色滿園的鄉間，走在金黃的田埂上，陶醉於秋天的顏色中；到車水馬龍的繁華大都市，消失在行色匆匆的人海裏；或是走在古樸小鎮的石子路上，融化在溫暖的陽光裏。‘如今識得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也難以抹去這濃濃的鄉愁，難以掩飾這一絲絲的傷感和淡淡的憂傷。

孩子們的嬉笑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從車裏望見他們學完琴蹦蹦跳跳地出來了，在風中，在片片落葉雨裏，從地上撿起樹葉，玩起我童年時的遊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