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紹偉:中國人沒有信仰與核心價值嗎?

來源: 河裏的石頭1 2013-07-06 09:54:58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7592 bytes)

2013年5月16日,易中天先生在“北大百年講堂”作了題為“文明的意誌與中華的位置”的演講,為其36卷本的《易中天中華史》揭開了“總序”。易先生以民國時期一個過路費的潛規則故事 為開頭,說明了“文明來自野蠻”。

易先生是這麽總結的:“原始時代我們都是土匪,但是土匪們最後發現這種野蠻的行徑其實是對自己是不利的。相反通過利人來利己,才是可持續發展的。於是他們放下屠刀,拿起算 盤,變成了企業家和銀行家。企業家和銀行家就是從良的土匪。沒做得了企業家和銀行家的到各大院校和管理學院教MBA。所以文明就是對野蠻的否定和改造。那麽人類為什麽要對野蠻進行否 定和改造呢?很簡單,為了更好的生存和發展。這就是文明的意誌。”

1、“強龍”和“地頭蛇”

《易中天中華史·總序 》的中心命題是“中國人沒有信仰與核心價值”,可我們在這個“民國土匪收過路費”的故事裏,看到的恰恰就是“中國人的信仰與核心價值”。易先生似乎 把中國文明的多層性與故事的內部邏輯都簡單化了,因為,中國社會其實有“強龍”和“地頭蛇”兩個層次,收費土匪隻是“地頭蛇”,背景中還有民國政府這個“強龍”。而且,民國時期 不是原始時代,這個“文明來自野蠻”的“類比思維”,損失了太多的邏輯細節,它隻能表明民國時期還非常野蠻。

易先生所遺漏的關鍵點是:在什麽情況下,“地頭蛇”才有可能搞成收過路費的合作?在什麽情況下“強龍”會出現失控,以至於全國性的政府成立時,地方上卻依然不太平,並出現“地頭 蛇”收過路費的“潛規則”?這兩個問題的提出,意味著“民國土匪收過路費”的故事,不僅不能說明“文明來自野蠻”,反而隻能說明,在土匪統一收費之前的“文明還非常野蠻”(各路 土匪無序亂搶),在統一收費之後則是“非暴力野蠻”取代“暴力野蠻”(各路土匪合作分利)。

在易先生眼裏,非政府的土匪,掠奪式地收取過路費已經不算野蠻,這本身非常有意思。按道理,在已經存在民國政府的情況下,居然還有土匪敢通過打劫收過路費,這當然不是文明,而是 一種野蠻。易先生的類比不僅時間錯位,邏輯也有錯位。打劫收過路費是政府“明規則”之外的“潛規則”,“潛規則”表麵上是互利的,可當事者各方的地位是否平等,決定了具體的“潛 規則”是否野蠻。收取過路費顯然是一種當事者各方地位不平等的野蠻規則,易先生之所以把它看成“文明”,那是因為民國時期政府層次的秩序更亂,而且統一收費之前的野蠻程度更高。 但是,理解中國文明的要害是:“強龍”和“地頭蛇”如何在同一層次上內鬥外搶、如何在上下層次上互相滅殺,將決定具體事件的相對文明或野蠻程度。

問題出在,易先生可能太急切於“要對野蠻進行否定和改造”,太急切於把“文明的意誌”歸結為“通過利人來利己”,結果有意無意地忽漏了民國土匪背後那個更大背景的含義。那個更大 背景的含義是:民國政府也隻是一幫更大的土匪,民國時期的軍閥混戰,說明的是我們的“文明還非常野蠻”,也正是由於軍閥混戰,才沒人去剿滅土匪,土匪也才泛濫成災。

這裏最重要的有兩點,第一是“單一權威是否出現”。各路土匪合作分利決不可能是自動產生的,實際上,各路土匪的“組織協調費用”、“偏好協調費用”和“協議落實費用”非常高,如 果不存在一個有威望的“黑社會老大”,合作分利的“文明”決不可能出現。在“地頭蛇”的層次是這樣,在“強龍”的層次也是這樣。民國時期的軍閥混戰,表明大土匪們誰也不服誰,在 蔣介石立起來之前,“強龍”層次的潛在“黑社會老大”都鎮不住局麵。

這個事實,就把我們帶入了更重要的第二點:“文明的意誌”重點不是易先生說的“通過利人來利己”。易先生強調國家政權的出現是文明的起點,但是,國家政權的出現本身,卻不是“通 過利人來利己”,而是“通過更好地利己來利人”。民國軍閥混戰時,馮玉祥既當“流寇”也當“坐寇”,美國經濟學家奧爾森從馮玉祥的故事裏,提煉出了一個“坐寇國家理論”。這個“ 坐寇論”跟土匪合作分利是一個道理,“流寇”搶一把就跑,“坐寇”則發現坐下來經營能搶得更多,國家政權就是從“坐下經營”產生的。

也就是說,“坐寇”不是“通過利人來利己”,“坐寇”的重點是“更好的利己”而不是“通過利人”,整個邏輯是“為了更好地利己而被迫利人”,如果不是為了搶更多和自己更威風,“ 坐寇”是決不會在乎別人的利益的。如果在乎別人的利益,“坐寇”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搶了。土匪合作收過路費的故事也一樣,重點是“為了更好地利己而被迫利人”,重點不是“通過利 人來利己”,因為事情必須這麽看:如果有“害人更利己”的方法,土匪們肯定不怕“讓子彈飛”。

可見,“文明的意誌”主要是“為了更好地利己而被迫利人”,不是“通過利人來利己”,市場中的互利也是建立在政權暴力秩序的基礎上的,況且市場也很難避免損人利己的欺詐。“通過 利人來利己”多少還是一種不能勇敢地麵對現實的漂亮話,現實是,人隻是為了更好地利己而不得不利他,即便是純粹的利他行為也飽含著“精神上利己”的成分。這意味著,我們不得不把 野蠻或暴力看成文明的普遍常態,文明可能用“非暴力野蠻”取代“暴力野蠻”,但“暴力野蠻”仍然可能被使用,至少是威脅著說要使用。這當然不是在宣揚“利己”和“暴力”,而是在 分析冷酷的現實。

“民國土匪收過路費”的故事裏包含著“強龍”和“地頭蛇”的邏輯,“強龍”和“地頭蛇”的邏輯裏包含著“中國人的信仰與核心價值”,那麽,這其中的具體內容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易 先生會說“中國人沒有信仰與核心價值”?2、信仰與核心價值

易先生在講中國文明時不僅用了“類比思維”,還用了“象征思維”。他是這麽說的:“商周時期,我們是用眼睛看世界的,因此商周文化的特點是絢爛多彩。春秋戰國我們是用腦袋 看世界的,因此有先秦諸子,百家爭鳴。漢唐兩代,我們民族是用心胸看世界的,因此有漢的強悍,唐的廣闊。……然後到了明代,時代精神就在擴張了,代表作是《金瓶梅》,朝野關注的 就是床上那點事。清代更糟糕,時代精神到膝蓋了,最會做的事情就是下跪。”這些“修辭思維”會妨礙易先生分析“中國人的信仰”問題嗎?

易先生認為,伊斯蘭文明先立教後建國,成功的關鍵是信仰,隻有伊斯蘭文明才可以用宗教來命名。西方文明有宗教,但信仰自由比宗教信仰更重要。“人權和法治是觀念,共和和憲製是製 度,民主既是觀念也是製度,不是憲製。核心價值就是獨立、自由、平等。……在西方文明那裏,觀念體現價值,製度保障觀念。這才有他們的崛起,這才有他們的經濟發達和科技進步。… …伊斯蘭文明是由信仰產生了精神,西方現代文明是信仰的背後體現了價值。

中華文明最明顯的特點是什麽呢?沒有宗教,沒有信仰。……對超自然、超世俗之存在堅定不移的相信,這個就叫做信仰。……因為它超自然,你不能用科學實驗來證明,因為它超世俗,你 不能用日常經驗來證明,……這樣的東西我們文明從來就沒有。中國人信不信什麽?信。中國人有信的對象,但是信而不仰,仰而不信。……所以中國人如果有信仰的話,這個信仰的對象是 沒有定準的。…… 統統都信其實就是統統都不信。……這樣一種實用主義的態度,這樣一種實用主義的文明,怎麽可能產生宗教和信仰呢,不可能的。所以中華文明的特點是什麽?叫有崇 拜無信仰,有敬畏無宗教。……利在於沒有信仰就可以容得下一切信仰。……猶太教像油,伊斯蘭教像奶,基督教像酒。……中華文明像水,……壞處在於核心價值觀不能恒定。……我個人 的建議是找到全人類的共同價值。……獨立、自由、平等,都是人類的共同價值。……共同追求,各自實現,文明求同,文化存異。

中華民族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兩方麵的原因,一方麵作為無信仰的文明,有責任為全球文明的對話提供一個開放的平台,這叫擔負起天下興亡;另一方麵,由於我們無信仰,所以我們沒有恒 定的價值觀,我們應該找到全人類的核心價值觀,找到全人類的共同價值,找到我們文明自己的實現方式。”

易先生的“修辭分析”非常生動,但中國人怎麽就是沒有信仰與核心價值了呢?

易先生把信仰定義為“對超自然、超世俗之存在的堅信”,他發表在《南方周末》(2013.5.17)的書麵版本的“總序”裏還另外提出:“人類為什麽要有宗教呢?是因為要有信仰。為什麽要 有信仰呢?是因為要有核心價值。有價值和價值觀,才會有精神和方式。由此創立的文明,也才可持續發展。可見信仰也隻是手段和載體,核心價值才是關鍵”。

易先生的自相矛盾是明顯的。他一方麵認為“由於我們無信仰,所以我們沒有恒定的價值觀”;另一方麵又認為“信仰也隻是手段和載體,核心價值才是關鍵”。這裏的矛盾是:如果 核心價值生出信仰,中國人怎麽會“無信仰所以沒有恒定的價值觀”呢?如果“核心價值才是關鍵”,那中國人應該是“沒有恒定的價值觀所以無信仰”才對啊。就算是口誤(書麵版本沒有 這個提法),可接下來,易先生一方麵認為“有宗教因為要有信仰”,另一方麵又用宗教去定義信仰,這才最終導致了“中國人沒有信仰與核心價值”的失誤。

怎麽講?難道信仰不是的“對超自然、超世俗之存在的堅信”嗎?當然不是,這個定義說的是宗教,而且是“超自然神的宗教”,最多隻能說是“超自然神的信仰”,不是信仰的全部。中國 本土確實沒有土生土長的超自然神宗教,道教、儒教都不具備這些特征,但中國人有自己的信仰及核心價值。

其實,信仰本質上是人對無法確定、無法追問或神奇之物的一種信服和尊崇,信仰本質上是人類在不確定中追求確定的一種精神設定,而根本不管這個設定是否具有“超自然、超世俗 ”的特征。人類在艱難困苦的原始條件下產生了很多設定和神化,包括對自己祖先的神化、對天和各種自然物的神化、對其他想象物(如鬼和魂)的神化、對超自然的上帝的神化,等等。

所以,信仰是否超自然、超世俗,這一定程度上是一個文化傳統問題。西方人和伊斯蘭人的信仰偏向“一神”和“精神超越”,而中國人的信仰偏向“多神”和“世俗實利” 。西方和伊斯蘭信仰看不起“偶像崇拜”,崇敬的是唯一的“上帝神”;而中國人對自然世俗性質的“多神”有本能的偏愛,因為多神的“偶像崇拜”更加親近實惠。當然,崇拜未必是信仰 ,隻有消除人生焦慮、追求人生確定性的崇拜才是信仰。

宗教是製度化、儀式化的信仰。西方人是“政治多神、宗教一神”,伊斯蘭人是“政教合一”,中國人是“政治一神、宗教多神”。所以,不能說中國人沒有信仰,中國人隻是沒有西方人和 伊斯蘭人那種“超自然”和“精神超越”的“上帝信仰”。中國人的信仰主要圍繞著“敬天法祖”,在“敬天法祖”中追求確定性,這種確定性的產生帶有明顯的世俗權力和實際利益的特征 ,而這又與中國農耕社會靠天吃飯、與中國人靠祖蔭祈福的祖先崇拜有關。

這就是說,我們中國人的實利信仰和權力信仰是根深蒂固的(關於中國特色權力信仰我在別的場合有過分析,這裏從略),它並不會因為你拒絕對實利或權力使用信仰這個詞 而有絲毫改變,問題的本質仍然是人類對確定性的不同追求。易先生可以認為我們中國人的信仰太低俗,但不能說我們這個低俗的信仰不是信仰。信仰是否低俗是價值取向問題,信仰是否存 在是認知判斷問題。否定中國人有信仰,更重要的還是在於不能看到“追求確定性”這個人類信仰本質。隻要是人,隻要他有抽象思維,隻要他能通過抽象思維去尋求確定性,他就必然有信 仰。

“民國土匪收過路費”和“強龍”與“地頭蛇”的邏輯裏,包含的正是中國人的實利信仰和權力信仰。你確實可以說,與“精神超越”的“上帝信仰”比這算什麽信仰,但再低俗它也 是中國人的信仰,自我貶低無法實現自我否認,存在的東西再否認也存在。更關鍵的問題是,易先生似乎沒能看到,正是由於我們中國人的實利信仰和權力信仰根深蒂固,西方文明“獨立、 自由、平等”的核心價值才一直無法成為中國人的核心價值。

3、普世價值與文明對話

否認中國人有信仰與核心價值是一個常識性失誤,但易先生如何產生這個失誤才是更有意思的。他在書麵版本的“總序”裏說:人類文明有三代,“代表第一代的是中華文明,代表第 二代的是伊斯蘭文明,代表第三代的是西方現代文明”。所以,他把“獨立、自由、平等”的西方文明核心價值,看成“都是人類的共同價值”。

也就是說,易先生的整個邏輯是倒過來的:他先把“獨立、自由、平等”設定為全人類的共同核心價值,而這些核心價值碰巧是他認為的西方核心價值,所以,西方現代文明代表了人 類最新近的第三代文明,而中國文明裏沒有“獨立、自由、平等”,中國文明還碰巧沒有一神宗教,所以中國文明就被他斷定為“無信仰,所以我們沒有恒定的價值觀”。

以上我已經分析,這種邏輯倒推,導致了易先生的五個認知失誤:一是“價值決定信仰”與“無信仰所以沒有恒定的價值觀”的自相矛盾,二是否認中國人有信仰與核心價值,三是混 淆信仰與宗教的關係,四是認為“文明的意誌”是“通過利人來利己”而不是“為了更好地利己而被迫利人”,五是因簡單看待“文明來自野蠻”而邏輯上忽視了 “非暴力野蠻”和“文明依 然野蠻”。

歸根到底,問題還是出在易先生太急切於用“獨立、自由、平等”的核心價值“對野蠻進行否定和改造”。我不反對把“獨立、自由、平等”看成是全人類的核心價值,也不反對用“ 獨立、自由、平等”的核心價值“對野蠻進行否定和改造”,但是,我反對帶著這種“價值衝動”來分析中國文明的信仰和價值,因為,過分的“價值衝動”,必然會導致“價值理性”壓倒 “認知理性”,從而導致不應有的邏輯扭曲和認知失誤。

實際上,以上的五個認知失誤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問題是,說“中國人沒有信仰與核心價值”,道理上似乎一張白紙更有利於順利地采納“獨立、自由、平等”的普世價值,可 一旦發現,中國人其實有著極其頑固的實利信仰和權力信仰,我們還會以原來的方式,去分析普世價值不被中國人采納的原因麽?如果我們原來隻看到普世價值不被中國人采納的“意識層麵 ”的原因,那麽,現在我們是否應該深入到“信仰層麵”或“本能層麵”去分析呢?另外,我們原來以為,一個“無信仰的文明”能夠“為全球文明的對話提供一個開放的平台”,現在,帶 著實利信仰和權力信仰的我們還有這種自信麽?

實利信仰和權力信仰,導致中國人的核心價值特別物質化、道德化和差序化,不象西方那樣精神化、規則化和平等化。而這恰恰是我們中國人欲求“獨立、自由、平等”而不得的原因,這是 個意識上追求、本能上拒絕的“先天信仰”問題。如此,“為全球文明的對話提供一個開放的平台”,決不可能是想象中的那麽理所當然。一個沒有普世情懷的文化為普世的衝突搭台,這本 身就有幻想的成分,這種幻想至少從湯恩比那裏就開始膨脹了。實際上,中國的天下主義不是普世情懷,朝貢思維不是契約思維。

先把對話平台的問題放一邊去,最關鍵的問題還是“普世價值不被中國人采納的原因”。如果仔細分析,一個文明的核心價值,其實應該包括“規範的或書麵的”核心價值以及“實證 的或實際的”核心價值。可以說,西方的“書麵核心價值”與“實際核心價值”比較接近,分離度比較低,所以“獨立、自由、平等”實現得比較好。當然,這種情況不是從來如此,而是近 現代才開始這樣的。但是,中國的“書麵核心價值”與“實際核心價值”幾乎一直是分離的雙軌價值。

有人認為,中國的傳統核心價值包括“敬、恕、和、仁、孝、忠、信、恥”。實際上,這些隻是中國人的“書麵核心價值”,中國人的“實際核心價值”是完全不同的另外8個字:“ 天、權、錢、臉、家、統、吃、活”。易先生說中華文明的核心價值不恒定,其實,作為“實際核心價值”,我們的實利與權力觀恰恰特別恒定,以至於我們的“書麵核心價值”都一直無法 與之統一。我們的核心價值的恒定,還特別體現在“差序格局”的意義上,它是一種“內外有別”的恒定,敬和忠等等並不完全停留在書麵上,但它們肯定是親疏有別的。

我們一直以為,“普世價值不被中國人采納的原因”在於政治上的既得利益,其實這不全麵,這隻是意識層次的原因,被我們忽視掉的還有本能方麵的原因。本能方麵的原因說的是,即便是 認識到政治既得利益阻礙推行普世價值的人,他自己也會在實際行動中本能地抵製普世價值,而這正是實利信仰和權力信仰的頑固之處。

易先生在演講中提到自己在北京台說過的那句名言:“這年頭不弱智那就不能當領導”。很對,但很不夠。我要加上的一句話是:“這年頭不弱智那就不能當啟蒙思想家”。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中國人的問題不是“認識到政治既得利益阻礙推行普世價值”,中國人的問題是“認識到問題所在的啟蒙思想家,自己也會在實際行動中情不自禁地抵製普世價值”。中國需要 的是“啟行家”,不是“啟蒙家”;啟蒙家以為問題是“蒙”,其實問題是“行”;啟蒙家以為問題是“意識”,其實問題是“本能”;啟蒙家以為問題是別人不“行”,其實問題是連自己 也不“行”。

自由不是反抗主子,自由是趕走主子之後自己既不再是奴,也不再是主。中國人的自由,恰恰是以自己成為新主子為本能目標,而且,這不是個人的選擇問題,而是博弈環境的結構必然;你 不這麽做,別人也會這麽做,從而逼你隻能這麽做。情況可以用七個字來概括:認識到但被決定。這可不是宿命論,這是博弈結構論。每每價值與真相衝突,我們總是讓真相讓步,但這個真 相在每個人的心裏,這個真相無法讓步。

中國人的問題是自己本來的信仰及核心價值太強大而無法改變,至少我們沒有看到改變的跡象,而這正是中國社會深陷“囚徒困境”的原因。我在《中國不一樣》一書裏分析的就是這個問題 。大樹不可能倒,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在不同程度地“抱著大樹喊坎樹”。“文明求同,文化存異”說起來生動,但文化一存異,一些重要的文明方麵,就往往無法求同。其實,也正因為如此 ,世界才有文明的衝突。

4、結語:“價值理性”與“認知理性”

每個研究中國曆史的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把“中國三千七百年的命運和選擇”重講一遍,但要害的問題是理論視角,是奧爾森式的“坐寇國家論”般的邏輯力量,不是缺乏“曆史解釋學 ”思維的“修辭分析”,更不是“價值衝動”壓倒“本質認識”的曆史通鑒。

易先生老當益壯,36卷本的《易中天中華史》雄心勃勃,作為讀者,我們隻能希望《易中天中華史》在保持自己的“價值理性”和“修辭思維”的基礎上,增加一些“認知理性”和“邏輯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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